她就是死者!花圈是她为自己订的!
——花圈店老板
清晨,十字街口弥漫着特殊的白雾,像云一般从男人身边飘过,模糊他的视眼,地上积着许多昨晚的雨水。
敏感的鼻子闻到了腐败的潮湿,小巷里到底有什么?
男人犹豫着踏出第一步,天空忽然下硕大的雪花,定眼一看,心凉了半截,不是雪,是白纸钱!小巷似乎是个风口,不断有纸钱打着转儿飞扬,铺天盖地的全是诡异的白。
男人下意识裹了裹大衣,拿出蹂躏成腌菜的名片,名片上的地址早已烂熟于心,可他还是忍不住一再默读,紧张感宛如阴风见缝插针的侵蚀他的神经,手不住的颤抖起来,从附有阮玉署名的挽联上取下的名片正做自由落体,风一扫,飘飘荡荡飞进小巷。
风恶意的名片卷着名片,男人赶紧去捡,狼狈的扑了数次,很庆幸能在水洼前逮住它,他正弯腰拾起,雪白的纸钱从天而降落得他全身都是,名片再次移动位子。他厌恶的低声咒了一句,倏然,男人的手脚像被绑住一样,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心,剧烈的跳动!
眼睛,凌迟着陌生男人的肉体,摧残男人的心底防线。
百米小巷是名副其实的白事一条街,寿衣店、元宝店,香烛店,花圈店等一应俱全,守店的均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他们穿着深色的衣服,款式和赵本山在电视里穿得差不多,满是沟壑的老脸像是在揉皱的纸上画的容颜,苍白得了无生气,许是如此,他们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甚至是锐利,隐隐透出寒邪之气。
男人的大脑命令自己不能和他们对视,身体不听使唤,冷汗布满脊背。
眼睛……纸钱……老人……遗像……花圈……寿衣……
所有这些在男人脑中飞速的旋转,像韩国拌饭以奇特的方式融合,形成巨大的漩涡,混沌之中一只只眼睛紧迫的盯着他,凛冽的视线如锋利的针深深刺激他皮肤,让他无处遁形。
针疯狂的将没有任何遮拦物的脸戳得血肉模糊,血珠从细小的针孔里挤出,仿佛是成熟了迷你石榴纷纷落下,他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血人。
“原来是老冯家的客人。”一个老人低声抱怨,其他老人听到后失望的转身离开,不再看他。
老人散开,危险警报解除,男人试探的摸着自己脸,怀疑是否有伤或流血。
“我说老冯啊,看你把这里搞成什么样儿,全是你家的纸钱。”
老大爷抱歉地笑,“不是塑料袋破了么,今儿风大,我会扫干净的。”老人扫到自家的名片,咦了一声,再看面前的年轻人,招呼道:“我们家有鲜花圈,还负责送货写悼词,来来,进来看看吧。”
老人把他领进自家店子,热情的介绍客人可能需要的东西,由于客人穿着讲究,老人猜他是有钱人,所说的价格比平日高出百分之三十,见客人半晌不说话,以为嫌价格高,说道:“小伙子,你看好了,价钱我们可以适当的商量”老人刚转头,一张证件刷到他面前,银色的国徽锃亮锃亮,晃得老人眼花,愣在原地半刻,激动地说:“警察同志,我从来没有逃过税啊,不要抓我……”
“呃,老人家别怕,我不是税务局的,也不会抓你回警局,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好。”
老人听不抓自己,立刻松了口气,倒了杯茶给他,客气的端来板凳,“警察同志坐。”
茶叶在热水中舒张身躯,沉浮摇荡,驱散手心的寒意,指了指**花圈,问道,“老大爷,这花圈卖得怎么样?”
“还行吧,鲜花扎的花圈有些贵,大多数人更愿意买纸扎花圈,够大颜色够鲜艳,还能折叠不娇气方便运输……“老大爷滔滔不绝的介绍自己的花圈,俨然一个老生意精。
“大爷,你记得三天前有谁来买过献花圈吗?”陆逸打断他的话。
“没有。”老人不假思索的回答,“每天是我看店,这一周都没有人买鲜花圈。”
男人心觉奇怪,不安犹如手中的热茶水袅起的水汽一点点沾湿他的眼眸,翻转着手中的名片,沉声道:“这是我在博源市殡仪馆的某间告别厅中的鲜花圈上拿的。”犀利的目光吓得老人往后仰,“你说一周没有卖出去,那殡仪馆的鲜花圈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做假口供是需要负法律责任的!”
“鲜花圈贵,买的人少,我记得特别牢,这7天来没有卖出一个!”老人胆怯地缩着脖子,颤声道:“警察同志,我真的没有说谎呀!”他拿来一个老旧的厚本子,翻倒后面几页,“您看,我们全部做了记录,近来一周的确没有出售鲜花圈。”
本子密密麻麻写了出售物品的名称、单价、数量,需送货的还附有地址,男人仔细翻了几页,发现该店送货必须货满五百元,遂问道,“你们三天前有没有送货到博源市殡仪馆。”
老人戴上老花镜,接过记事本,向前翻了几页,皱眉道:“有。不过……”男人的心揪起来。“同志您看。”
圆珠笔扭扭曲曲的画着一行草字:10月26号鲜花圈市殡仪馆2号厅附悼词沉痛悼念我的学妹夏雪阮玉敬挽
落款居然写着阮玉,时间为10月13号!买花圈的时间与发现尸体的时间相隔9天,和出殡时间相隔13天,怎么可能,难道小雪13号就被害了?
一个中年男人从外面进来,褪下货车司机常用的线布手套,说,“爸,李婶叫你。”
老人介绍道:“同志,他是我儿子,他一直负责送店里的货。”对儿子说,“强子,这位是警察同志,你跟警察同志好好说说26号的情况,那个女人你还记得吧,也给这位小同志说说。”
中年男人皮肤黝黑,身材魁梧,凶恶的面相极具杀气,很适合做这一行。他表情古怪地说:“你是警察?”
“是的。你好,我是市局的警察陆逸。”
“坐。”他坐在他父亲之前的位子上,酝酿了许久,说,“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怪事。”
他们家的花圈店向来是这条巷子开得最早的一家,13号,他们刚刚开门,正在摆货架,一个穿着黑旗袍的长发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店里,因为打扮着实诡异,吓得父子俩以为撞上不干净的东西,赶紧拿灵符护身,女人非但不怕灵符还莫名其妙的看他们父子,说自己是来买花圈的,问有没有鲜花圈,多少钱。小老板乘着给她介绍的同时,打量了她一眼,模样清丽,雪肤红唇,除了一身诡异的旗袍外没有什么不妥。
女人订了一个花圈,付了全款,因为金额没有达到五百,不能免费送货,她又加了一些钱,并说会打电话告诉他们在送货的地址和时间,结果他们等了很长时间都没有接到女人的电话,正当父子俩觉得此事太匪夷所思时,女人打来电话,说了详细地址,当天是10月25号。
“那女人是不是穿着鲜红的昙花旗袍?”
“是是是,你见过她?”中年人激动的点头,陆逸心凉了半截,听他继续说,“26号我硬着头皮去送货,路上心神不宁总觉得会出事,一直在想那神秘女人是谁,到了2好告别厅,我才晓得……”他闭着眼睛,厚唇褪去了血色,陷入恐怖回忆中,“她就是死者!花圈是她为自己订的!遗像中的面容和那天的穿旗袍的女人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