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美女,漂亮的东西可不能轻易给人看,不懂欣赏的人会再把你送回医院哦!
——曲瑞阳
天空透着露白,半晨的模样,实际已是正午时分。风吹动街道两边的法国梧桐,落叶纷纷,一派萧瑟的景象。
穿过一条寂冷的街道,走进一个大院子,镂花双扇大铁门旁挂着好几块牌子,‘博源市第二精神病医院’‘博源市心理康复中心’等等。
咯啦一声,铁门被打开,一辆黑色奥迪从院里驶出,车经过曲瑞阳身边时,他无意中瞥见司机的侧脸以及后座的人:好熟悉……没来及多想,胳膊被身边的女孩挽住,他毫不客气地把手搭在女孩的腰上,亲密犹如恋人。
“我说,亲爱的飞飞,我陪你来看病……”
飞飞打断他的话,嘟着嘴纠正道:“不是看病,是探病!”
曲瑞阳故意逗她,“你小丫头整天疯疯癫癫的,该找医生看看了。”说罢,敏捷地弯腰躲过了她的飞腿。即便是花拳绣腿,打在身上也是很痛的。
俩人打情骂俏,全然忘记身在何处。
飞飞追着曲瑞阳打闹,余光瞄见身边飘过一个黑影,脚步愕然停止,战战兢兢地回头,“啊!”尖叫惊动了歇在树梢的乌鸦,乌鸦嘶鸣着腾空飞起,黑压压的一片,格外骇人。
曲瑞阳赶紧来到吓得花容失色的飞飞身边,安慰道,“别怕,别怕,没事的。”面前的老头穿着类似寿衣的对襟黑服,岣嵝着身子,几根灰发耷拉在油黄的头皮上,满脸的老年斑,一只凸起的义眼让他看起来像中世纪的邪恶巫师。
老人露骨地打量两个年轻人,露出一口烂牙,口气充满了腐败之味,仿佛是死了一段时间的尸体,他尖酸刻薄地骂道,“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打打闹闹的,想找死呀!”
飞飞恶心的想吐,曲瑞阳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的拉着飞飞离开。
老人用尖利地声音咒骂道:“不尊重老人,你们不得好死!”
曲瑞阳驻步,面色阴沉,转身走向老人,不知俩人说了什么,老人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惊恐万分,“不要……不要……”
飞飞满脸不解地问道:“老板,你跟他说了什么,把他吓得要死?”
曲瑞阳半开玩笑地说,“我说,寿衣很合适他。”
一阵阴风吹过,飞飞打了个寒战,曲瑞阳的话听得她心里毛毛的,没好气得捶了他一拳,“一点也不好笑!”明显的底气不足,凸显了她心中的慌乱。
“对了,你表姐怎么了?”
“你知道博源医科大学的命案吗?”
曲瑞阳懒懒地打呵欠,困顿得厉害,“我只晓得如果你不是拉我来精神病医院看了你什么远房表姐,我今天就能满级了。”
飞飞啐了一句,“只知道玩游戏,哼!”她解释道,“22日,医科大发生命案,有一个女生死在沁芯园,目击者是我表姐,她被吓昏了,醒来后听说是精神异常,有自残行为。”她纳闷地嘟囔,“晚上十点多,她为什么会去沁芯园?”
“想知道去问你表姐啊。”曲瑞阳打趣道,不由自主的将她的话和前天收到的案发现场的照片联系起来,那张倒吊在树上的女尸应该是在沁芯园里发现的吧,黑色昙花旗袍,现在很难找到……手脚上的淤青程度以及面部的尸斑,少说有一周了,却没有明显的腐烂……手法相当专业嘛,曲瑞阳想着,嘴角不禁泻出一丝兴奋笑意,“你表姐是医科大的学生?”
“嗯。大二,法医系。”
“她有过精神病史吗?”
“不清楚,她家住在S市,自从奶奶死后,大家断了来往。”现在很多大家庭的亲情关系是靠老一辈来维系,他们一死,犹如一棵苍天古木轰然倒塌,枝桠该断的断,折的折,再没有理由像原来那般联系在一起。社会越进步,感情越淡漠。
“你们家有精神病史吗?”
飞飞瞪了他一眼,“你家才有精神病史呢!”
曲瑞阳被她嗔得无话可说,苦笑道:“问问而已啦。”
风洒洒吹过,一栋小楼在小树木里若隐若现,阴森森的,有些诡异。
住院部的楼房老旧,墙角壁檐处处有着岁月痕迹,地砖被磨得又滑又亮,分不清本来的颜色,走道里光线幽浮,给人一种错觉,仿佛墙角都藏着冷飕飕的风,随时会冒出来。
经过护士站时,一个体态臃肿的中年护士拦住他们,不耐烦地说:“喂,瞎闯什么,要探病,先过来登记!”语气神态颇有点悍妇骂街的架势。
飞飞被护士唬得一愣一愣,尴尬地诺了声,按照登记本上的栏目填写。
护士扫了一眼,脸臭得好像曲瑞阳他们欠了她一百万,“警察说了,这病人是重要的目击者,不能见,你们回去吧。”
曲瑞阳不是善类,哪能看她一再欺负飞飞,说:“肥阿姨,犯人有探视权,何况是生了病的目击者。”
胖护士气得脸上的肥肉直抖,用蹄髈似的爪子指着曲瑞阳的鼻子,“好家伙,敢跟老娘……”
正在这时,身旁响起不怒自威的男声,“怎么回事?”
胖护士身子一怔,不敢再嚣张,装作极其委屈的模样,“古医生,他们非要见辛欣。”
说话的男人约莫三十来岁,长相平平,面色温润,真诚的目光会让人很容易的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不过,在曲瑞阳看来,此人最值得称赞的地方是他能把白大褂穿得有风衣的Feel。他身边还跟着一个面容疲惫不堪,气质忧郁的年轻人,单看飞飞花痴的模样便可知晓那人长得如何。
年轻人警惕地看着曲瑞阳他们,皱了皱眉,他不喜欢长相过分阴柔的男人,特别讨厌一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人。无奈,曲瑞阳完全符合这两点。
“我是辛欣的表妹,爸妈要我来看看她。”
古医生温和地笑,问旁边的年轻人,“陆警官,他们是患者的家属,能不能通融一下?”见对方没说话,古医生当作默许,介绍道:“你们好,我叫古晨风是辛欣的主治大夫,这位是陆逸警官。”
飞飞甜甜地说:“古医生好,陆警官好,我叫飞飞,他是我老板曲瑞阳。古医生,请问一下,我表姐她病情怎么样,严重吗?”
恰在此时,一声凄厉的叫声响起,陆逸心头骤然一缩,咬着下唇,垂首不语,飞飞吓得往曲瑞阳怀里钻,曲瑞阳心里一乐,豆腐送上门,不吃白不吃,笑呵呵地趁机乱摸。
习以为常,毫不变色,“我们边走边说吧,你表姐患有严重的妄想症和精神分裂,总说自己前额爬着一条蜈蚣,她要把它撞死在墙上……”
若是平日听见别人说用头撞墙,陆逸会像大多数人一样哈哈大笑,可他现在一点笑不出来,他知道用头撞墙是怎么回事,‘咚咚咚’有节奏的撞击前额或是后脑,力度并不大,但足以在墙上留下斑驳的血印,红白的鲜明对比,显得尤为扎眼,如果没有人及时发现制止,病人会一直撞墙直到死为止。
病房走道狭窄而绵长,仿佛没有尽头,让人心生压抑。他们跟在古晨风身后,一路上听到各种各样的声响,嚎叫声,撞门声,哭泣声,偶尔一两个穿着白蓝竖条病服的病人与他们擦肩而过,或仇视或傻笑的望着他们,还有人负手而立在窗边吟诗作对。陆逸霎时有种置身于零下八九十度的冰柜里的感觉,浑身发寒。
古晨风一路走到尽头,从房门上方的窥孔往里看,招呼他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