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就到了中秋佳节,平帝下令,当天晚上揽月轩赐宴,后宫妃嫔皆要入席,以贺团圆之喜。揽月轩,顾名思义,就是用来赏月的地方,这里有着四四方方的精美楼阁,朱檐之下,每隔二十步左右就挂上一个精巧的宫灯,宫灯的样式数不胜数,一眼看去,竟似繁星璀璨于夜空中。
院子的正中央搭了一个戏台子,正对着帝后的宝座,各妃嫔则是按品级一一落座于他们两侧,四下各自散开。宫女们也穿上粉红色的新衣,川流不息地来回走动,手中端着一盘盘的佳肴,恭敬地给各宫主子上菜。
“见狂徒不由我怒满胸怀,仗权势他要将儿夫陷害,为救夫我亲到亭台……”戏台上的花旦正在念着台词,声音婉转清亮,一转身,一甩袖,身姿动作说不出的柔媚风流,看得林忆慈目不转睛,津津有味。不过她看的不是戏,她压根听不懂上面的人在唱什么,但是不防碍她欣赏一下美人的身段。只是有些可惜,这么漂亮的人,居然是个太监,当真是可惜了。
“瑞姐姐也喜欢听戏吗?看你那着迷的样子,真是喊三声儿都不会回魂了。”秦德妃无意中掉头看到林忆慈入迷的模样,不由得推了推她的身子调侃道。
林忆慈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一时失态,让姐姐见笑了。”
江婕妤打趣道:“不怪瑞姐姐入迷,我也听得差点转不回神呢,可见瑞姐姐的眼光是极好的。”她现在有了身孕,身份也跟着上涨,前不久被平帝晋为成了婕妤,虽然还是比不过四妃九嫔,但是说话时还是多了些底气。
林忆慈轻笑了一声,假装生气地瞪了秦德妃和江婕妤一眼,道:“你们就爱拿我说笑。”
调笑了几句,正好上面的戏曲唱完了,正在收腔,三人便又安静下来,等待平帝、林槿和皇后这三大巨头开口评赏。一幕唱完,花旦并其他人一起上前行礼,林槿笑着点头道:“不错,赏!”
旁边立即有人奉上打赏,台上的众人磕头道:“谢太后。”退下后,又是另一拨人上来开常事,不过这次是武戏,林忆慈看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兴致,便别开眼,抓起一把花生,慢悠悠地剥了起来。
皇后此时掉过头对太后说:“母后,这戏班子的唱功着实不错,您可还要再点几出?”
“不用了,哀家已经点过了,下面就让你们点吧。倒是皇帝,可有喜欢的戏段子?”林槿先是拒绝了皇后的提议,然后又问起了坐在正中间的平帝。
“还是让皇后拿主意吧。”平帝说道,今天是家宴,得给皇后留面子。皇后又推让了几句,最后才在平帝的发话下点了几出戏,皆是林槿平日里喜欢听的那几出。林槿自然明白皇后是在讨好她,于是也含笑受了。
反倒是平帝,四下环顾了一周,在锣鼓敲打声中,问皇后:“苏婕妤呢?怎么没见到她?”他记得他有让人去玉照宫传话,而现在苏婕妤竟然敢抗旨不来?眉头轻皱,脸上浮现了一丝不悦。
听了这话,皇后的脸色不由得浮上了几分紧张,她叹了一口气,紧张变成了担忧,道:“皇上你不知道,昨儿太医给苏婕妤请完脉后,就来坤宁宫回了臣妾,说苏婕妤的脉象轻浮,兼之母体虚弱,胎儿有不稳之象,如果不好好静养调理,怕是……胎儿会保住!”
平帝眉头皱得更紧了,林槿脸上的笑容也沉了下来,右手轻轻地转着佛珠,眼神阴霾。显然这两人都是知道事实的真相的,只是,苏婕妤和她腹中的庶子,比不过生了东宫太子的皇后。
如今苏婕妤的肚子大得吓人,连走路都格外辛苦,皇后便把她圈在玉照宫里,不让她外出,林忆慈能知道这些,还是余玲珑来长乐宫串门时告诉她的呢!
这一日,皇后又叫小厨房熬了人参乌鸡汤,亲自端去了配殿给苏婕妤喝。苏婕妤虽然没多深的城府,但也不是傻子,一日日把肚子补得那么大,如今也恐慌了起来。她看着那熬得浓浓的人参乌鸡汤,心里一哆嗦,哀求地看着皇后:“娘娘。我我能不能不吃呀?”
皇后若有深意地看着苏婕妤:“这可不是本宫的意思,是苏家交代的,所以妹妹还是乖乖吃了吧。”
“我——”苏婕妤的眼里险些掉下泪来,“娘娘,妾一向对您恭敬。”
皇后别过头去,不去看苏婕妤此刻可怜的表情,她起身道:“罢了,你不想吃便不吃吧,左右也不差这个把月了。倒时候,看天意吧。”
等皇后一走,苏婕妤看着那晚人参乌鸡汤,看了半晌,足足把那碗汤看凉了。忽然,苏婕妤狠狠一扫,便将汤给扫到了地上,满脸都是狠怒之色。
“你不仁,别怪我不义!”苏婕妤恨毒地低吼着。
此时皇后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后面的妃嫔因为距离太远听不到他们的说话内容,不过林忆慈等人是听清楚了的,就连何修仪和谢充媛也是听得一字不落。其中谢充媛的反应最直接,眼中的亮度让人无法忽视,差点让人以为她会高兴得笑出声来,但随即她就反应过来,立即低下了头,用手绢捂住嘴角,遮住了脸上辛灾乐祸的表情。何修仪仍然是不动如山地看着戏台上的戏曲,仿佛没有听到皇后说的话。
“让太医每天去玉照宫给苏婕妤诊脉调理,需要什么药材让他们只管说,你也多留心一下。”平帝顿了一下,然后如此说道。
“是,皇上。”皇后应道。
林忆慈看了看其他嫔妃,除了高淑妃眼中一闪而逝的嘲讽外,秦德妃和何修仪的脸上或多或少都露出了一点诧异和关怀。
平帝“恩”了一声,道:“苏婕妤身体不好,让她好好养着就是。今儿是中秋佳节,难得大家团团圆圆聚在一起,实在不值得再浪费时间在这等小事上,免得破坏这大好的日子。”
“皇上说的是。”皇后忙出声附和着,又带动了高淑妃等人一起说话,终于将尴尬的气氛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