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照宫里。
一盆盆被鲜血染红了的热水从玉照宫的偏殿中端出来,眼见耳闻俱叫人心底一颤。依旧是皇后端坐玉照宫正殿,余玲珑只能陪坐一旁,比起余玲珑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皇后显得有些紧张,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
林忆慈上前行礼:“妾给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朝她点头,语气有些颤抖:“坐吧。”其实嫔妃生产这种事儿,除了皇后自然必须前来坐镇,以彰贤德,其他嫔妃没有义务必须去看别人生孩子。
只是面儿上,起码得来一趟,坐一会儿,因此林忆慈反而是来得最晚的了。生孩子这种事儿,快的几个时辰也就生下来,慢的有折腾三天三天夜都生不下来的,若真是从头等到尾,那还真有得等了。
满手鲜血的接生嬷嬷慌里慌张跑来正殿,噗通便跪在地上:“皇后娘娘,婕妤娘娘腹中的孩子太大,产道打不开,再这么下去,只怕后果严重,所以奴才斗胆来问,是保大还是保小。”
皇后一听,立刻吼叫道:“那还用说,自然是保小。”
一旁看好戏的高淑妃突然开口道:“皇后娘娘,这般大事,难道不应该派个人去养心殿禀报皇上,请皇上做主。这等要紧大事,皇后娘娘如何能私下决断?”
林忆慈笑着看着皇后慌忙地吩咐宫女去养心殿,然后歪着头低声跟余玲珑说道:“你们玉照宫的茶,泡得真不错。难为他们了,这样的日子,还能专心泡出好茶。”
余玲珑不禁笑了:“是呢,香气悠然、口齿留甘,果然皇后娘娘最是细心的性子。”若是盼望苏婕妤母子平安,那么自然只会留下贴身宫女,让其余人都去帮忙了。而皇后,人家想要的只是苏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没看皇后方才有多紧张那孩子呢!
秦德妃也忍不住插了句:“但愿是为皇子,否则——”后头的话,秦德妃没说下去。否则岂不是白费了皇后这一番苦心,皇后还真是生怕苏婕妤产后不死呀。
这宫里的人呐,果然是人人都会学会狠毒的。
随着偏殿中女人的嘶叫声渐渐低微了下去,所有人都知道,苏婕妤是真的不好了,否则怎么会连痛叫力气都没有了这种情况,也的确要早作决断了,否则大人孩子都保不住
皇后已经急得不行,她连忙拉了一个太监:“皇上怎么还没来?快!再派个人去请!”皇后自然不担心平帝会保大,苏婕妤在平帝心目中,金贵的就只有肚子了,平帝自然会毫不犹豫保小。可是平帝迟迟不来,高淑妃等人在下头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林忆慈暗暗思忖着,就算再有朝政要事,嫔妃难产,事关皇嗣,平帝不会不来。而且玉照宫距离养心殿也不远,遣个腿脚麻利的太监,两刻钟就足够把平帝请来的了。如今还没来,不是平帝的问题,而是皇后自己的问题了,谁让她没事喊个宫女去的?果然是急糊涂了。
皇后又急忙吩咐道:“去把本宫压箱底的百年老参拿出来,切了片给苏婕妤含上,务必要叫她撑住。”
高淑妃讥讽一笑,道:“皇后娘娘有心了,对苏婕妤也极为关心。”皇后若真的是关心苏婕妤,那么早在苏婕妤发动的时候,就该把老山参拿出来了。这会子无非是怕苏婕妤撑不住,连累胎死腹中罢了。百年老参,可是稀罕东西,嫌少有人舍得拿出来,因为那是保命的宝贝。皇后还真想再要个儿子,这样保命的好东西都拿出来给苏婕妤了。
就在这个时候,平帝终于来了。皇后一咬牙跪在平帝脚下道:“皇上!苏婕妤难产,接生嬷嬷问保大还是保小。”
平帝眉心一皱,他进景仁宫宫门的时候便瞅见那一盆盆的血水,知晓情况危急。此刻略一沉思,立刻便道:“当然是保小!这种事情还用问朕吗?”平帝显然是有些不悦的。
皇后立刻道:“臣妾虽然怜惜苏妹妹,也是觉得应该保皇嗣的。可是淑妃妹妹说,一定要等皇上来做决断。如今苏婕妤妹妹听着气息弱了不少,臣妾着实担心,若是皇嗣有个什么不妥,臣妾万死难恕。”
皇后当着被告的面,很是不客气地告了高淑妃一状。皇后明着说自己万死难恕,可实际上是在控诉高淑妃万死难恕呢!若是皇嗣真的保不住,也能赖到高淑妃的头上。高淑妃此刻脸色有些难堪,只得急忙跪下来请罪:“是妾慌了神,也是存着念想,希望苏婕妤母子平安,妾干扰皇后娘娘做决定,还请皇上责罚。”
“好了,都起来吧!”平帝眉宇间显然有些不耐烦,他自然不喜欢看自己的妃子和皇后斗自己跟前的场景,索性直接打断,省得吵着他耳朵。
接生嬷嬷得了平帝旨意,已经去偏殿产房办事了。这些个接生嬷嬷,都是经验老道的产婆,甚少会出现一尸两命的状况,舍一个保一个的把握还是有的。一碗烈性的催产药灌下去,再使劲催促产妇用力,如此折腾了一个时辰,偏殿里终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之声。
接生嬷嬷抱着一个满身鲜血的健壮孩子来到正殿,磕头道:“恭喜皇上,苏婕妤为皇上生了一个皇子,小皇子甚是健壮,足足有九斤半呢!”
九斤半!林忆慈看着那大孩子,也倒吸一口冷气,这么大的孩子,不难产,估计得是前世修了八辈子福啊,不过苏婕妤显然没有这样的福气。
平帝绷了半晌的脸总算见了笑容,看着那扑棱得厉害的儿子,不禁哈哈大笑,挥手道:“好!赏!”
高淑妃这时候站出来,笑盈盈道:“恭喜皇上,又添一子。”然后,她很煞风景地问,“苏婕妤妹妹如何了?”
接生嬷嬷跪在地上,小心翼翼道:“婕妤娘娘见了大红,怕是撑不了太久了。”
高淑妃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叹道:“苏嬷嬷真是可怜,难为她拼了命生下这个孩子。”又对皇帝道,“皇上,不如让苏婕妤好生看看自己的孩子,也叫她能安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