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凳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讷讷的低垂着脑袋,用揉膝盖的动作来避开他们二人的目光。
清木终忍不了这静默,故作轻松的开口,“小宝儿,我说,其实这也没什么难的,勾引男人可是女人天生的本事!你虽然心思蠢笨,亏得这张面皮长得不差。只要引他去得某处,你的任务就完成啦,然后天南地北,你师叔我处处奉陪!你不是一直想去南泽大荒看云巅瀑布么,到时候,我就带你去!”
“切,行了吧!自己刚刚还跟我义正言辞,现下我答应了,不就皆大欢喜了么!还在那儿婆婆妈妈……”我撇撇嘴巴,看向师父,“师父啊,要不是我自己愿意,谁能逼我桃宝!你放心好了,来来来,跟我说说,那墨宣是个什么来头,我现在该怎么做?”
我双手托腮,眨巴着眼睛看着师父,做出一脸的兴趣盎然。师父却摇摇蒲扇看着我,没有言语,半是高深莫测,半是同情悲怜。似乎我心里的委屈,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师父用蒲扇拍拍我的头,缓缓开口,声音里是很少出现的郑重和慈爱,“你想必也清楚,此次能复生,天帝花了多少心思。你也不小了,这次肯下这样的决心,懂得承担责任,为师倒甚是欣慰……只是告诫你一点,切不可感情用事。只要你心肠够硬,这就是小事儿一桩;倘若你在要紧关头,下不了那个狠心,那这就是天底下顶难的事儿了。你父皇希望你活的幸福,为师也不例外。若你感到痛苦,两难了,那就回桃丘去,天塌下来自有别人帮你扛着,不用你这小丫头瞎操心,知道了么?”
我瞥他一眼,忍下心里的感动,抽抽鼻子,假装不以为然的说,“哼哼,马后炮倒放的响,一个拍桌子一个催泪,连我父皇这杀手锏都使出来了,还说不用我操心……”
这老头子一脸的高深立马敛去,讪讪笑着,变出一盘盈盈水润的紫缇,讨好的推到我面前,笑眯眯的说,“小宝儿,来,你吃!待为师来给你分析分析现下的情况。”
清木立马粘到我身边,十分自觉的一言不发,低着头专心开吃。
“你是当真不知道那幽冥川的墨宣?”师父眯着眼睛,问道。
怎么一个两个都问我认不认得那个墨宣,他到底是做了什么家喻户晓的大事,不晓得他就要被潮流摈弃啦?
“我真不知道……他到底有多红啊?”我不耐烦的皱皱眉。
“……呃……他倒是真格的厉害,仙术修得出神入化,这天上人间,恐只有寥寥几个远古上神能出其右;同时又有调兵遣将之才,性情虽乖戾难测,但手腕也是强辣狠毒,配得上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呵……再加上其风姿卓越、仪表非凡,实在是万万年难得一遇的……”
“……师父是在给我牵红线拉鹊桥么?”我看着他满脸的赞誉之色,换了谁,都想不到他原本的目的,是要将他口中的那厮生吞活剥了。
“呵呵……这就是所谓的英雄惜英雄嘛”,师父掩饰性地笑笑,低语道,“这样的栋梁之才,不为我所用,便是个杀伤性极大的核武器,指不定哪天就小宇宙爆发,搞得这大泽之天乌烟瘴气啊!”
果然是在大合华的高度文明社会混过的,遣词造句颇上档次。我微微颔首,觉得师父就是师父,与时俱进,开拓创新,老人家腿脚就算不灵光,思想还是很前卫滴。
“那只要给他开个好价钱,让他归顺正天宫,许他个官当当,保证忠心事主、别无二心,不也成了么?倘若担心不保险,本小姐嘛也恰好到了适婚年龄,倘若他真如你所说的那般卓尔不群,我就勉为其难,牺牲一下……”
“小宝儿啊,问题是,先前正天宫与幽冥川结的梁子……有那么点大。我们不先发制人,就要成了他们的瓮中之鳖了”,师父调整调整姿势,做出一副要长谈的样子,“本来吧,神仙们在天上,他们魔族在地底下,各管各界,友好往来,交情也算不错。后来,有几届魔君昏聩无道,妖魔鬼怪们便趁机上凡间作乱。这价值观世界观不同,本也无可厚非,最多偶尔跟魔君提提,收敛点就好了。可就有些神仙看不过去,走上降妖伏魔的道路。你杀了我二娘,我就杀你全家。接着,冤冤相报何时了,幽冥川与整个天界的关系就开始僵了。墨宣的父亲墨瀚你总该知道吧!”
我点点头,师父接着说,“他发动的天魔大战不就是因为他小妹因情事祸乱人间,为正天宫战神向坤所收,压在锁灵塔里一年多,几次墨瀚前来要人,正天宫的都没松口。忽然有一天,墨玉在锁灵塔里死了。死讯传来,墨瀚冲冠一怒,对正天宫宣战。本来这场仗打了几十年,两边都是伤亡惨重;再加上,墨玉死前,在锁灵塔里产下了一个麟儿。两边都觉得没有必要打下去,准备商量着议和的,不想那墨瀚一回到幽冥川就死了,说是在议和时被下了噬神散,而这噬神散,你也知道,大泽天下唯有正天宫所有。正天宫当然不承认是自己下的药了,总觉得是魔族以此为借口,继续征战;那魔族认为证据确凿,绝对是正天宫玩的阴招……这么一来,两边刚平息的战火又燃起来了。大伤初愈的太子墨宣继任魔君,反扑之下正天宫竟节节败退……后来么,正天宫的那群老东西们就想了个法子,设了个圈套……咳咳……把墨宣弄得魂飞魄散了。”
我听得津津有味,“后来呢,那墨宣又怎么复活了?”
师父眼神飘了飘,清木张张合合的嘴巴顿了顿,“呃……这个么,清木,那是怎么回事儿来着?”师父转过脸,定定的望着清木。
清木连忙咽下口中汁液饱满的紫缇,咋咋嘴巴,小声道,“早先不是跟你讲了么,那什么,就是有一个……那个……倾慕他的小仙,把他救了……”
“奶奶的!还是个小仙都敢做复活这等事,不是明摆着以命换命么!啧啧,那小仙也忒傻了点!”我晃着脑袋感叹道。
“的确,那小仙脑子是有点问题”,清木看着我,点头赞同道。
“然后呢?那墨宣现在何处?”
“之前我跟你说那么多,你耳朵当肚脐眼儿使了吧!”清木骂咧咧的撇我一眼。
我没言语,示威的瞧瞧他面前快被吃完的紫缇。
清木立马把盆往自己跟前紧了紧,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师父接着说,“后来,墨宣的精魂逃遁,听说是捡了副常人皮囊养着,他的一大帮亲卫死士都誓死追随,现下他们的踪迹掩的甚好,这万八千年的,连哮天犬都发动好几次,愣是没找着。”
恩,听起来,这墨宣倒真真是一副不简单的样子。“那,现在的幽冥川谁掌权呢?”我问。
“你二哥天炔。那小子野心大得很,能力倒一般。幽冥川现下已经四分五裂,十殿阎王有四个都自立门派,蠢蠢欲动的猫腻儿不少。他倒也知道着急,就是找不准点。想必,那剩下的六个里,不日也要造反啦”,师父摇着蒲扇,一派内有玄机不可泄露的样子。
“其实吧……我最疑惑的是,你们怎么就觉得,墨宣这事儿我来办就稳妥呢?我怎么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呢?”我皱皱眉,颇不自信的摸着脸颊,现下换的是那个叫善音的女子的面容,在凡人堆里长的还成,但如果跟神仙比嘛……我抬眼瞧瞧吃的一脸陶醉的清木……还是差了点。
师父却是不以为然的笑笑,多余的话不说,只是拍拍我的肩膀,“这你就放心吧!”
然后拽起清木那小子,朝我摆摆手,“时候也不早啦,你放心在这儿待着,勿急勿躁,为师先走了!”说着就招来片五彩祥云,驾云远去了。
我连忙趴到窗子口大吼一声,“师父,我的仙术什么时候解印啊?!”
然而,哪儿还有他们的影子,只有天上一颗明亮的星辰,兀自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