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原桦下了大雪。
纷纷扬扬一连四五日,积的雪到人大腿。八馨子家新来的小狗淘气,从台阶跳下去玩耍,一下出不来了,八馨子看了,连忙叫人快刨雪把狗儿救出来。
小狗儿在里面着急,打着圈儿“呜呜”直叫,倒把八馨子逗笑了,站在二楼上拍着手指着笑:“看你还以后淘气不淘了。”
一面又催人:“廊子角上还有个铁锹呢,两个人一起,快。”说罢自己也想下去,莲连忙给拦了:“等确认了不是怀孕,再下去造吧。”
说完自己不放心,又亲自下去看着。
一面挖,几个人都笑。莲道:“这是赶巧儿了让太太在路上遇见了你,看你爪子伤了,让来家过几天好日子,不知道轻重,还淘。看明天把你给送走了,你上哪叫去呢——只怕冻死了也没人管。”
八馨子道:“不怕。就是这就走了,只要它是打咱们家出去的,说原是我的,就必得让它有好日子过。”
一面说着,小狗儿给抱了出来——原是一只普通的小花狗,除了腰身粗一些,并无太大的特别。
小狗儿一见来了人,登时就不叫了,还被在手里提溜着,就“汪汪”叫着,摇起尾巴来,小身子一使劲,伸舌头又舔了超一口。超抹了一把脸,笑着把狗往莲面前一递,道:“也亲莲姐姐一口。”
莲连忙躲到:“罢!罢!要不是八馨子,我才不爱弄这些东西呢!叫它自己跑,亲它本来该亲的人去吧!”
一面说着果然小狗就顺着台阶上去找八馨子去了。
八馨子故意躲之不迭:“哟!哟!这又不是你先前看着我,乱叫唤的时候了!”
一语未了,却见小狗忽然不淘了,超和几个下人也都垂下手走了,又一探头,竟是大管家带着两个男副管家来了。“
八馨子蹲下身,连忙抱着小狗也想走,却听钟连海呵斥起了莲:“不知道叫人去催医院的结果,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就知道领着逗猫玩狗。你可知道这要有孕,给碰了,你要担多大的罪吗?!”
八馨子虽不爱听,却也把狗放下了。
只听莲却不生气:“我也说了她好几回了。”
钟连海却不上楼,只在楼底下跟莲耳语了几句,原样走了。回来进了里屋,莲道:“说是都找人问呢,已经都是这个样子了,为什么三个人还不曾一起吃过饭。”
八馨子说:“你跟医院那边又通好一次关系没有?我说不让放消息出来,绞干了脑袋汁子,也得给我编出来理由。”
莲道:“这些都是小事,说办谁人都能给办。是问你正经事:打算逃到几时呢?”
八馨子说:“你想着早前小洋给我淘腾的画,说有个女的,为民请命,减缓税赋。结果管事的,说你要敢裸着身子骑着马,在街上晃一圈,我就给减。然后那个女的,就真的那么干了。结果,全城的百姓都关上了窗户关上了门。你说是真的吗?我总觉得是假的。”
莲道:“哎哟,都什么年代了。税要真的高了,必然也有问得了税的人去说。”
八馨子说:“那我也得多长几个心眼。”
莲说:“你到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这样一拖,可都好几个月过去了。你这一出‘假怀孕’倒是不打紧。可你可曾想过,等于也就是最后一招了。”
八馨子做贼似的看了两眼莲,又踌躇了半日,方扁着嘴道:“我因为一向太忙,并没有注意,发现压根就没留意过这两人都怎么来往、怎么个交情,当着我面打起来,我都应该怎么办,箭已经上了弦了。你知道的,若只是我,我都好说。可还有这么大一家子呢不是。”
莲倒笑了:“就因为这?”
“不然还因为甚?”
莲道:“归根究底还是为了你的私心。”
-2-
晚上这家宴就摆上了。
正堂屋的正中间,两米多直径的大金底桌子,盆子一样大的鸳鸯火锅,也是摆正中间;八馨子坐上首,四点钟方向是白洛阳,八点钟方向是番沐洋。
一桌子的菜,满满当当的铺着。
八馨子见筷子很长,伸手又够不着,就抬头看了一眼莲。
莲道:“这些人稍候都不下去,想吃什么,你们都只说就是。”
番沐洋说:“啊?!那我要下了菜,忽然又想吃她的虾饺,你也帮我抢吗?”
说着又撸起袖子站起来比划了比划:“够得着,也够得着。”
他长得好看,行为却总是不羁。八馨子抿起嘴刚想笑,又听番沐洋又道:“下去吧,你们都下去吧。”
“咳,咳。”白洛阳正在拿着盖子捋着茶叶喝茶,听见不由得被水轻呛了下嗓子。
八馨子听见,忙抬眼看了一看,正待说话,身后忽然——“哟。”
原来一只虾子从碗里跳出去了。
新来的小女孩没有经验,连连只看桌子上的人,却不知该怎么动弹。
八馨子看了一眼白洛阳,抱怨道:“掉了拾起来不就完了,‘哟’什么啊。”
“你哪里知道,”番沐洋真正捞起一只虾饺——很热,烫得难受,又忍不住不吃,“拾起来当然简单,但要是问是丢掉呢、原样再给你放锅里、还是冲冲再拿回来?那就不好办了。”
八馨子道:“哪有那么多事。”
白洛阳道:“没有就好了!”说着也拿起了筷子。
八馨子道:“反正就是又是我受挤兑。”
莲说:“好了好了,这个虾子一等冲一冲我拿走了——想想也是,都给我们一组分了一个小锅子,我们还非挣了命的在这伺候,我们也是疯了。摆完了菜,全都一起出去呢。”
又说:“下回不上活虾了。这会她是看着虾掉到了地下,我脑子里想的,却是不定哪天你又说‘真是又活着见了一回热油烹——’烹什么来着?”
番沐洋已经“嘻嘻”笑了。又道:“行了,摆这样就行了。你们都快去吃吧。”
一时真安静把饭吃完,天也很晚了。八馨子想喝点水果酒,番沐洋就拦。八馨子说:“你也不要太难为我,你是不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天大的难事呢。我能一顿饭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你要再拦,你就是欺负我了。”
又说:“不然我少喝一点茅台。”
白洛阳说:“你没懂了他的意思。”
八馨子问:“什么意思?”
白洛阳说:“醉着把这些事办了,回来醒了酒,还是可以一推一个干净。脱不了还是再来一次,倒不如咬咬牙,一次就把事办了——你理事向来清楚,怎么到了这样的时候,却不明白。”
八馨子就红着脸颊直瞪白洛阳。
白洛阳却微挑一下眉,只当没看见。
番沐洋扯了下领子,忽然觉得热,又嫌吃了一身的火锅味,就站起了身:“我要去换衣服。”
八馨子忙道:“你不要乱翻我橱子。”说着就跟着跑了过去。
番沐洋却已经跑去大主卧把橱子翻得乱七八糟了。
八馨子道:“这里没有你的衣服,要去去你自己房间。”
说着却不见人,一顿好找,番沐洋忽然在衣橱的镜子里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八馨子的头:“逮到了。”
说着连手带嘴,都上去了。
八馨子想要挣扎呢,最后却又输了,他要吻她的胸,她就拿手抱他的头、揉他的头发。等白洛阳伸手解开八馨子的头发,那里已经都神智模糊了。
“洛阳。”
“嘘。”
番沐洋好像要吃人的野兽一般,早已经闹得八馨子没了声音,白洛阳道:“她喜欢这里。”一面就在后面环住了八馨子。
“不行。”八馨子说。
番沐洋说:“她还是不服呢。”就松了手,拦腰抱上了床。白洛阳松了袖子解了衣服过来,八馨子又道:“洛阳。”
白洛阳说:“别怕。”就进了八馨子。
番沐洋竟然真信白洛阳的,就在后面抱起了八馨子。
“还有嘴。”八馨子说。
“好好好,还有嘴,还有嘴。”——自然是番沐洋最喜欢吻八馨子了,还是恋爱的时候,就曾缠住亲吻过半夜。
次日起来,睁眼一看番沐洋又看着等自己了,八馨子吓得忙道:“你干什么?!”
番沐洋道:“其实你相不相信,你怎么对你男人,你男人心里都是有感觉的,”说完躺正了,伸出自己的手,又把八馨子的手拿了起来,道,“你看,你好好想着,我们三个人的戒指,是一样的。”
八馨子道:“胡说。我的是素色、平的,而且没戴无名指上。”
番沐洋道:“那我要说这套戒指女款就是这样的呢?”
八馨子道:“那也戴着中指上呢。”
“那是因为你瘦了,”番沐洋道,“本来是戴在无名指上,因瘦了怕戴丢了挪过去的,不要打量别人都不知道。”
八馨子正待说话,却发觉白洛阳在后面已经贴上自己了。
八馨子忍不住叫了一声,番沐洋才知道原来方才他也醒来。这会已经在里面悄悄摸索上了。
-3-
“你不觉得别扭吗,洛阳?”
“不。”
八馨子轻道:“你就知道每天给我弄这些乌七八糟,骗我。”
白洛阳却不回声,只是轻轻吻她脖子:“你知道我的。能用不说话解决的问题,我从不说话。”
番沐洋则只在一边看。不说话,也不动弹。
八馨子道:“今天头一天,也就算了。以后,还是分开睡。”
番沐洋道:“再说。你能再说吗?”
八馨子打了番沐洋一巴掌:“天底下就你最恶心,你还好意思说!”
番沐洋却接住了八馨子的手,就要往外扯:“那你和老白跟我去阳台。”
八馨子说:“凭什么,我凭什么?!”
番沐洋却笑了:“嗯嗯,看起来有点不支?”
“关你什么事?!”
番沐洋便对白洛阳道:“你倒不想一起去我新装的浴室?”
白洛阳道:“你说的浴室,翻来调去,不就还是那些个样子?”
番沐洋道:“她说的,泡澡好麻烦,又拿面积小小的花洒也麻烦,又不想让人伺候,我就给她换了一个样儿——就没个老实的时候,当然我要好好教训。”
八馨子就又伸手捶番沐洋,可是下手却软绵绵的:“你最坏了!我让你嘴坏,我让你嘴坏!”
白洛阳一把给抓住,别到了背后。
一时进了浴室一看,原来是把整个天花板都变成了水龙头。
番沐洋道:“故意做的这样看不出来。还有你看。”说着打开开关,一天花板水直直地掉了下来。
八馨子一下开心起来,两眼闪闪发光,对白洛阳:“你看是吧洛阳?!你看是吧?!像下雨一样,像下雨一样!”
……
白洛阳觉得甚是难忍。
-4-
“没有怀孕却传出来怀孕的消息是怎么回事,也没个人去查?”回了集团,白洛阳最先发问的反倒是家里的事。
管家回道:“她可能真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出这样的点子。”
白洛阳问:“有什么可不舒服的?”
管家就噤声了。
白洛阳忽然觉得不好,就又道:“知道了,挂了吧。”就把电话视频关了。
那里八馨子也在工作,一忙忘了时间,番沐洋就找人提了一小屉吃食过来。
八馨子先拿了最好看的一盏盅,打开却见是黑黑的一只海参,也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样子,就那里躺着。
八馨子就瞪番沐洋:“你又嘲笑我。你不忙了?”
番沐洋道:“你看都几点了,我早都忙完了。”
八馨子说:“我最近总是觉得不舒服……”
“知道——”番沐洋连忙打断八馨子道,“他就是新近开始,过于新鲜了的缘故。所以我给你带的东西,都是帮助你补。”
八馨子道:“那也是不舒服。”又打开了几盒别的。
番沐洋又拿过自己的盅,道:“哎呀,男吃海参,女吃鲍——大补。”
八馨子道:“你可不要学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是这样的:光补不排,也会得病。说是那就是积毒。”
但番沐洋是有办法的,哄她吃了、放下案上的工作,又哄了早些回家休息。但是番沐洋也有心事:就是跟白洛阳之前,都传八馨子还曾有几个爱慕者。去打听了,说是又甩不脱,又说不明白——现今可都明白了?
但晚上见八馨子累的只想睡觉,又想:罢了,随他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