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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沐洋又砸了八馨子屋子里的东西,八馨子生气,就一大早就出去了。
下午得了空暇,白洛阳想说还有一笔帐与她集团没有结算,正好也多日不见了,就亲自过来看。
正好八馨子收拾出一间茶水间,心情好得不行,就让过去喝茶。
番沐洋听了,就着人纸包了一束雏菊也过去看。
看番沐洋来了,八馨子原已端至嘴边的茶又放了下去。
白洛阳见时候不早,就道:”你们聊吧。我先去忙。“
八馨子急忙拉住白洛阳的手。
白洛阳却轻轻挣掉,拍拍八馨子的肩仍旧走了。
八馨子却接过花只略看了看就放到了一边。
“这么一对欢喜冤家,竟亏你们也真受得了?”
早晨起来的时候,惯常喜欢与莲来往的苏家的副管家还没走,听见外面一阵忙乱,边系扣子边道。
莲道:“你可已是在我们家住了两日了?”
苏文迪道:“是呢。”
莲道:“我先去理事,回来再陪你说话。”
说罢就走了。
原来是因为番沐洋前一夜请客,带来几个朋友,其中一个与八馨子交谈甚欢,不由得多说了几句,番沐洋彼时在场,只当说笑,谁知睡了一夜越想越是不对,就找八馨子理论。
八馨子不想和他争,就道:“你带来的人,我正常招待,怎竟是我的错了?”
但番沐洋暴戾惯了,就抓了一把她的头发。
哪知一下把八馨子抓疼了,就回手打了他一耳光。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番沐洋不会说话,就又逮着两只手往床上推。
又新添的衣裳又撕了个烂,足折腾了一两个小时。
八馨子心不畅快,就哭着说他:“你要打我,或者强奸,你向来都是这样,我不说什么,可是理由呢,你又不给我。我问你答,你也不说。回来闹完了,满天下都知道了,你又来道歉,我身上紫一块青一块的,又得跟你出去。你何苦来的呢?”
又给番沐洋说住。
又想用强,才发现这样朝夕相处原会导致力不从心。气恼攻心,就又把她屋子里的东西摔了。
莲在外面站了站,远远听了听动静,又原样回去了。
那里刚给苏文迪上了梨花茶,正一口一口地呷着,见是回来,忙问:“这就回来了?”
莲轻轻一笑,道:“你是不知道,我们家这位新娶的太太,平素最是喜欢节俭。一套喜欢的衣裳若没有大的毛病,怎她也得穿上二年三年。但在家居饰品上却喜欢更换。听过去跟她久了的人说,整头整脚的,也是一年都要换它一换。”
“哟,”苏文迪道,“正好跟我们家那一位反着。”
莲道:“但是衣裳上我们也是常说的。这不,前儿还拿着书问呢,‘要不,我还真也就一月清一回衣裳?’”
“你倒是说!我哪里错了,哪里错了!!”
番沐洋就换了笑嘻嘻的脸,过来笑。又说:“是我下手没有留神,把你脖子弄青了。我给你道歉赔不是,我替你把这个豁圆上。”
原是嘻嘻笑了,说没有什么的,谁知好儿却没传出去,四处还是都传打了没有和好。
番沐洋就瞄眼偷看八馨子的脸色。
脖子上偌大一块草莓痕,她似是也不知道遮盖,就把个衬衫领子敞着。
番沐洋走过去把领子口合上,又道:“你得知道把这个藏藏。”
八馨子近来喜欢简朴,在外场上都是白色衬衫中腰裙。只在腰身上下下功夫。
别处全不留心。
脚底一双黑色高跟鞋。看起来最是严丝合缝四平八稳。
番沐洋却道:“腕子上戴这样的红线铃铛是想怎样?”
又歪头看看鞋底:“你是没看见你的鞋原是这个样子的?”
又走过去撩起来裙子,一面摩挲一面轻道:“这样的袜子近来虽然难买,但是做好了不走漏一点风声,你也是做得到的。可不知为什么,我就是嗅得出来。”
“把头发绞了吧?”番沐洋又说。
八馨子道:“为什么?”
番沐洋道:“你自己觉得长长好,却没留心有一天我带进去了呢。”
八馨子“噗嗤”一声笑了。
番沐洋道:“怎么原来婚姻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什么样子?”八馨子一时没有想到,就直接反问。
番沐洋道:“没什么。”
一时两人又出去约会,八馨子换了一身的花团锦簇来配。办公室的小换衣间,必然是不能让进,番沐洋就只好在外等着。
回头换好出来,番沐洋“哟”的一声,就问:“这是怎么个穿法呢?”
原来是穿了民国样式的中长衫。绿袍子红锁边。
耳旁两个坠子是丝锦的盘扣样式,却也是红绿相间的。
“对这个世界有些烦躁,所以正常自暴自弃。”
一面说着把包扔给番沐洋就顾自走了,番沐洋连忙跟了上去。
去吃的却是日本料理。
有一口没一口地吃。
番沐洋便明白了:这还是忘不了前一夜的事呢。
就道:“公司新来的小子,我看是个人才,有心提一提拔。”
“提拔谁?”
“查明明。”
“查明明是谁?”
番沐洋问:“你吃不吃生肉?”
“吃啊,你上吧。”
一时上了生鱼片,八馨子狠狠地沾了芥末,又说:“我前几天去看方芳呢。”
番沐洋道:“查明明就是,昨晚上来家,带了雏菊的那一个。”
“那一个?!”八馨子眼睛一下就亮了,“那你也提拔不起人家,兴许人家还得提拔你。再说你什么级别。少嘚瑟了,把这一整碟鱼都吃了吧。”
番沐洋也不理论,就是正常吃完了,两人还是出去逛街。
到处里遛了,又找了一个山坡看星星。
番沐洋把八馨子的裘皮大衣使劲裹了裹又道:“哈一口气都成冰,风吹得鼻子都红了。”
八馨子头往番沐洋肩膀靠了一靠,说:“我是想着给你,留下点什么。”
“我一直不太明白,”番沐洋道,“现在动物保护组织声势浩大,你也不是不怕争竞的人,为什么还穿这样的皮毛?而且还穿得这样嚣张。”
八馨子道:“不穿当然简单,可是穿好了,也是一笔钱呢?动物固然重要,可是人都吃不饱饭,就先不去讲究那些。”
番沐洋说:“我就还是个‘拆白党’是吧?总而言之。”
八馨子道:“你又没把你钱交我手上。”
说完眼一翻,也不看星星了,月亮也没颜色了,自己开了车走了。
番沐洋只得拍拍屁股,徒步走了回家。
到了家原来白洛阳已经等了很久了——八馨子原是惧怕白洛阳的,养成了习惯,便闹得有时索性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怕他一怕再说。
就像猫儿见了狗,尾巴下意识就往里缩。
“你也知你今儿早上闹得我恶心了,是不,”白洛阳道,“怎么总是我一来,他也来。”
八馨子道:“我并没有成日间只知道玩,都有好好工作来的。”
白洛阳道:“我知道你不是没好好工作。我是说你在商场早上打的大篇儿广告——是我老了吗?看着特别扎眼。”
八馨子忙道:“你别又拿老不老的说话,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白洛阳道:“那就是事情还是没有做好。”
八馨子说:“我以前并没有想过,原来他那么不受控。”
“说他干什么,”白洛阳说,“你们亟需的那笔钱,我并没有撤。下午还早早给打过去了。”
八馨子说:“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觉得公司里有些地方不是很太平。有几个新来的小女孩,……”
“好了,”白洛阳道,“还是商量正经事吧。”
原来事情虽是定下来了,外间不可思议的,也认下来了,但规矩却远不成形。
白洛阳有心打理呢,却觉得还是隔着一层,就还是和八馨子商量。
可是一商量,没成想还是情事:“凭什么你我他就碰得,你他我就得回避。”
八馨子道:“还是你早就料到有这一天,早在前边等着呢。”
白洛阳道:“‘男人志在四方’,老一辈教训我们的时候,我们起也不当回事。”
“嗯,”八馨子道,“知道。”
白洛阳又说:“自己说的,‘不管怎么着,就是得三个人必须同时在场,不用问,我自然有我自己的道理’,自己又推翻了它——今晚上做的这是什么事?”
八馨子想替番沐洋说话,可想了想又咽了下去,没有做声。
白洛阳道:“倒是裘家的老大,今儿早上来看我,终于没再叽歪。我就与他,做了几笔生意。”
八馨子说:“知道了。”
“那我是,只要我碰你,番沐洋就必须得在场,他要是想行凶,我就必须得回避吗?”
八馨子说:“你才是到死也改不了的坏。”
“那不是,”白洛阳说,“打心眼里的宠你。是真的。”
“那这样的意思,大爷到底是行是不行呢?”
八馨子宅子里最底下的人,也是一样走动的快。八馨子也不讲究。由着他们换。
所以隔三差五的,还是有闲言碎语出来。
来的时日略多一些,铁了心想要留下来的那一个道:“前一天还带着去骑马呢。没有去任何一家的马场,就找了个野地,骑了一下午回来。晚上高兴了,又放了饭。吃的都跟他们一样。”
小甲道:“别是那个地方不行了,找些别的营生来凑吧。”
“那你也得有营生能拿出来凑,还得能凑近了上前,能打上眼。”钟连海原是不管这些事的,但是既然撞上听见了,由不得就多看了那个叫小真的几眼。
回来又说了莲听,叫与八馨子聊。
这里还有一个叫磊子的帮手。
八馨子道:“先把那个叫小甲的找由头辞了吧。”
又想起来一桩好玩的事,便说:“你想着那一节老白使坏,把我送出去历练。然后我去了一个餐馆端盘子吗?”
莲正在炉子边烤白果,听见这说,就抿起嘴一乐。
磊子那边微波炉“叮”了一声,磊子就端了盘子出来,把里的白果找个小盘规整了,递与八馨子面前。
八馨子道:“他们送来的小钳子很好。”
莲道:“那是因为谁也没想到,咱们全不知道用微波炉烤白果,得找钳子捏一捏。炸的到处都是,可是没叫外面人笑死呢。”
八馨子说:“我这是忽然想起来的——过去都是吃糖水白果,其实烤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炉子上的也烤好了,八馨子对比着一个个尝了。半晌道:“炉子烤的没有这个匀称,可是里面有一股质朴,怕是这个做不出来。”
莲道:“那配什么来喝?还是糖水?”
八馨子道:“先做一盅来尝尝。要做得粘粘的。”
磊子听了就要走。
八馨子又嘱咐:“你且等我聊完。”
就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果茶,边喝边道:“……我想这是闹哪样呢?又不说前,又不说后,又不说左,又不说右——盘子你得端,架子你还不能丢。我左思右想之后,想‘罢了,撞上他,这一辈子魂儿都是他的了,还计较什么’,就行一些挂着羊头卖狗肉的事情。
“起也是没事。后来给人看出来端倪。追着我问,我又不能说。肚子里这个伤呀!后来一次吃饭,终于给逮着了机会。”
“那人用舀子盛饭,也教我盛。我说若没有勺子,这一餐我宁肯饿着,也不能碰。
“勺子迟迟没有拿来,我也就一直坐在餐厅看书。
“后来终于拿来了,拿勺子的人说‘用舀子怎么了?’我想还是不能说,就说‘我们家不让用’。那人又问,管事的终于受不了了,说:‘她家规矩大!’”
莲说:“这也还是你们那一节相爱,所以激出来的孩子一样的心性儿。所以到处里使坏。”
八馨子道:“实是他也没有什么主意。又宠我。不过话说回来,如今外面人知道了是不知道呢?其实那规矩并不是什么要了命的规矩,而是我要盛饭的时候,想起来他曾带着我去乡下玩,看人家给猪喂饭,用的也是同样的舀子,这就犯了顶,而已。”
“偏那地方又用桶给下边人盛饭!”
果不其然。
次日白洛阳吃饭,喝汤的小桶子就加了一个小提手。
“你这样我也爱你。”
晚上入睡,贴着八馨子,白洛阳说了一句。
八馨子略动了一动,没有说话。
白洛阳道:“我知道自己错了。”
“错哪里呢?”
“没有像你一样,在关键的时刻,顶着炸药包大喊一声‘老子就是一个正室命!想动老子位,就叫你死!’”
八馨子又揪着他的耳朵,说:“可是这个样子,不好改了。所以我白天,拨了八、九两个人给番沐洋。”
白洛阳忽然大怒:“理家理家,你就知道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