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是豺狼的豺”,白甚无辜的皱了下眉头,却还是把菜一点不剩的吃完了。“对了,几个月前不是见你在院子里折腾,信誓旦旦的说要种什么果来着,我怎么瞅着一点动静都没有。”
“无花果。。。是无花果,你没见它们都长叶了。。。等冬天一过,就能长出果来了”,她美滋滋的伸出头,向着院外看去,几片绿叶在白雪中,看起来异常的鲜艳。
“树都是先开花,后结果,没花怎么可能长得出果?你又唬我,我可不向哥那么好糊弄。吃饱了,我先出门了,今晚哥帐中有事,你别在门口等他了。”白甚放好碗筷,瞅了一眼那所谓的无花果,摇了摇头走出门去。
。。。。。。。
记忆吗。。。已经只还剩下记忆了吗?当无法再创造的时候。。。只能靠记忆活下去。池千草回头,看向冷清无一人的饭桌,然后再转向荒芜的院子,双眸之中,尽显伤色。
树可以不开花便结果,可是人。。。如果跳过了感情被逼成亲,也能结出果实来吗?
她收拾了下情绪,走出白府,在街边买了些香烛和纸钱。那一年,三天内,她却接连失去了重要的两个人,父亲、白甚。天。。。你是何等的残酷。
有些感伤,有些颓唐,她独自走出了长安城,准备去一个,本该在三年前,却一直不敢去面对的地方。
隔着一条很长的川流,是长安城十里外最高的一座山,站在山顶之上,能把长安城,甚至是里面的房顶,还有皇宫看得一清二楚。
“船家,能载我到保定山吗?”池千草走到河边,向着远处,坐落与湖中央的保定山瞭望,风惊不起的湖面,让空气无形中变得压抑。而荒凉的四周,唯有一条略显破旧的船停靠在岸,船头之上,带着斗笠,身着蓑衣的老翁撑杆垂钓。
“是去祭奠白老将军和白二副将军”,老翁听到声音,把鱼竿收起来,抽出水面的鱼线末端,却是挂着一枚直钩。还未转身,也并未看到池千草手中提着的香烛,开口说道,垂老的声音,听不出感情,“上船吧”。
池千草一阵失神,就在同时,她心中升出一种荒诞的感觉,眼前的老人,仿佛就是奈何桥头的孟婆,等着帮人泅渡。
她轻轻的点了下头,摒弃脑中的杂念,也没问老翁为何会知道此行是来拜祭,直接上了船。
而远处的报定山,因为离外界太远,而且水路实有不便,原来的居民早就搬离了出来。此时,恐怕也只剩两座荒凉的墓,静静的躺在山顶之上,看自己用鲜血保卫的疆土。
船划得很慢,她抬头能看到竹竿从水里抽出,然后又放进水中溅起的层层涟漪。这是她第二次来这里,第一次是偷偷跟着白冥,然后看到了一座孤寂的坟墓,只是这次,却又多了一座,但是,只怕比原来更加的荒芜。
“对了,你之前,我还载过一个年轻人过来”,池千草下船的时候,老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留下一句话,然后划着船离开了。只是速度,远比之前的快很多。
会是谁?白冥?。。。池千草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可惜他现在人应该在边疆。可能是白老将军以前的部下。。。她回头看了一眼越变越小,然后消失不见的船,才想起来,忘记了把银两给船家。
因为下了雪的原因,陡峭的山路比以前难行很多,再加上她还未好的身子,手脚并用,将近傍晚的时候,才艰难的爬上了山。山上很平坦,原本长有的枯草被人皆数斩尽,所以一到山顶,她就看到了两座分居一左一右的孤坟。四处望去,却未见人影,应该是拜祭完,已经走了吧。
然后,拖着异常沉重的步子,向着白甚的墓前走去。神色中充满了恐慌,来了,却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
“白甚,对不起,三年了,大嫂才来看你。。。明知道你怕寂寞,还把你独自丢在这么荒凉的地方,这三年,会不会一直怨恨着。。。。。。”她想把酒倒进杯子里,手一颤抖,“咚。咚。咚。”全洒在了地上。许久,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看着那块冰冷的墓碑,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聪颖、阳光的脸庞。心。。。很难受。
池千草就这样盯着,盯着一块凄清,再也不能说话,不能笑的墓碑,眼神中全是黯然。渐渐的,感觉自己仿佛也躺进了墓穴中,寒风吹过,竟然无一丝感觉。直至不知过了多久,后面传来厚重的脚步声。从边疆日夜兼程赶回来的白冥,徘徊了保定山一遍,再度回到山顶,然后,站在她的身后。
“他曾说,你做的菜很难吃,还硬是逼着他全部吃完;连本三字经都背不全,还硬逼他练书法;种的花,总也活不了,还是整天都浇水;明知道自己等的人不回来,却一定要每夜把家门口的灯笼点亮,说是怕人迷了路。其实,也只有她自己认不清方向而已。。。。。。傻的让人觉得好笑,但是,却很喜欢。。。因为,有家的感觉。。。。。。”白冥凝神的看着白甚的墓碑,冷冽的声音居然有一丝的哽咽。
“求你了。。。别说了。。。”池千草捂着耳朵,把头低在膝盖上,没有呻吟的声音,但瑟瑟颤抖的身子,白冥知道,她在哭泣。“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全都是我的错,从喜欢上的你那一刻,就错了。。。如果不是我,爹不会逼你娶我,我却残忍的在白甚死的那天,求你去救害死他的人。。。这所有的一切,是我的错。。。。。。”
“你起来”,白冥的心剧烈的痛着,他想要的,应该不是这样。只是,自己可以自私的不理会那个有着抱负,却再也无法开口说话的白甚吗?最终,安慰却变成了呵斥,“我告诉你,你的眼泪,对我不起作用。”
“只是。。。我想哭。。。”池千草哽咽着,站起身,绕过白甚的墓,向着山崖边走去,有那么一刻的冲动,她就想顺着风跳下去。只是,得不到原谅的人,是没有死去的资格。她闭起双眼,让泪顺着眼角一点一点的,无助的往下流。
那一夜,风很凉,但她却感觉不到,因为她的心,更凉。而身后的白冥,也一直静静的站着,等着天慢慢的变黑,然后又再度变亮。但眼前的那一抹旭阳,却没有在他和她的心中升起。
“走吧,回家去”,终于,白冥上前拉起池千草的手臂,却觉手中的人,像一座冰冷的雕像,寒。只是一触碰,便向着一边直直的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