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九月授衣。进了九月,这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昨夜月朗星稀,原以为今天阳光大好,哪知早上太阳出来探了下头后就没见了踪影。
灰色的天空,茫茫苍苍,有些阴冷。
东京城里一向门前冷落的兵部衙门,今日却热闹了起来。城西选武校场,禁军三班值守各就各位,兵部四司上下官员端坐高台。大宋朝二十三路各州各府举荐的百十名武举穿盔带甲,提刀携刃,分列校场两旁。校场远处的门栏之外,围上了不少东京城的百姓,指手画脚,好不热闹。
自神宗熙宁变法以后,取消了很多重叠的官僚机构,三省六部基本上都是各掌各部,只有这兵部依旧是打酱油的所在。兵部上有枢密院,下有殿前、侍卫马军、侍卫步军三司,外面还有率臣,轮到兵部也就是管管皇帝依仗的排列顺序,各地乡团的训练,剩下就是这武举考校了。军事机构如此的权力分散,也再次说明大宋皇帝什么都能放,军权绝对不放。当然话说回来的话,历朝历代的皇帝都会严格控制军权,但是大宋朝却干的是,又让马拉车又不让马吃草,还给马儿套镣铐。
好了,闲话休提,咱们言归正传。
武举考试分内、外两场,外场考武艺,内场考策论兵书。校场比武合格者,才能进内场笔试。若武艺兵策俱都合格者,即为武进士,随后便由皇上亲自点验,皎皎者点为此次新科武状元。武进士授宣正郎正七品以下品制,补授各地空缺。武状元授左、右武大夫正六品的品制,皇帝御用。
辰时三刻已到,三声炮响,比武开始。
武试第一场,射箭。
大宋朝缺马,马下力战又不行,为了对付夷族骑兵,大力推广弓箭。到了北宋后期,大到神臂弓小到臂弩,弓箭的使用繁华到极点。武举开始的第一场便是射箭,力气越大,开的弓越强,射的越准,为上。若能马上骑射,百发百中,为上上。
百十名武举各自选好弓箭,齐齐开射,霎时弦声不绝,箭如雨飞。
曹安拿的是最高的五石强弓,鲁达用的三石弓。十支箭射完后,鲁达看着百步处的箭靶,使劲瞪着眼睛慢慢数道:“一、二、三…….”
看着间隔十步的鲁达,曹安用手指挑着弓弦耍了个圈儿,扬声笑道:“会有人报靶的,用不着你数!”
鲁达笑道:“我不是怕第一关都过不了吗?那我练了半个月的弓箭岂不是白忙活了?”
人家练十年,你练十天,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你不行。曹安呵呵笑道:“没事儿,这关你百分之百过!”
众武举陆续射完,传令兵开始上前次第报靶。
“济州刘XX三石弓,十箭四中!”
“渭州李XX两石弓,十箭六中!”
……
“大名府鲁达三石弓,,十箭十中!”
“大名府曹安五石弓,十箭一中!”
“嘿呀,竟然全中了!”鲁达一拍大腿仰天狂笑,随后听见曹安的靶数,顿时哑口,愣了愣一拍脑门,嘟囔道:“是我拖累了你!”
曹安箭术高超,何况还是站在地上,十支箭全部命中了靶心,只不过有九支射在了鲁达的靶上。一石是一百二十斤,三石就是三百六十斤。鲁达初学乍练,能用三石弓在百步开外命中一靶,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曹安看了看旁边的武举,低声笑道:“自家兄弟,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你别怪我逼着你看书就好。过了这关,武艺方面你已经不用担心了,至于内场的笔试,希望你到时候能够静下心来认真答题。字丑不要紧,能把意思表达明白就好。”
“我省得,到时候多想想你给我讲的三十六计,我照样画葫芦总行吧!?”
……
此番射箭过后,还有一场骑射。骑射不是必考项目,刚才表现不佳者,或自觉有实力者,可以再次比过。鲁达不擅射箭,先前的比试已经百分百能够晋级,这趟骑射就没再上场。
参加骑射的武举不多,只有三十多名。
校场的场地有限,只得五个跑马靶位。待场地设置好后,众武举轮番上马,一次五人。
能自告奋勇骑射者,无不是善射之人。这一番比试,比先前要好看多了。每个骑射的武举,都使出了浑身解数,人马嘶喊,左右开弓,上下翻飞。看到尽兴处,围在校场门栏外的东京百姓爆发出了阵阵的喝彩。
强中自有强中手,一山更比一山高!在这次骑射中,有一人十分的耀眼,骑白马穿银甲,身披白色的披风大氅,气势不凡,才出场就赢得了众人的喝彩。细细打量,只见此人年约二十,面如傅粉,眼若点漆,俊秀异常。
此人上场后,纵马疾驰,箭如连珠,一息间便射完了十只箭,箭箭命中靶心。而跟他同时上场的其他四个武举,还在来回跑马瞄射。
好快的箭!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箭如连珠,箭箭中的。高手!
白袍小将射完箭,举着手里的弓,绕场一周,享受着众人的喝彩。
“莱州黄XX,十箭中靶!三石弓!”
“渭州秦XX,九箭中靶,四石弓!”
……
弓不强,射不远!弓太强,太耗力,,不能久持。所以善射的武举大部分用的都是三石弓。
“东京潘意,十箭靶心!五石弓!”
中靶和靶心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不管是台上的高官,还是围栏外的百姓,都震天响的喝起彩来!
“五石弓!”
“五石弓!”
……
此人即是潘意?!三姑让我注意此人,果真没错,真乃劲敌也!曹安默默的看着在场上接受欢呼的潘意,手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场边的鲁达看着四周激荡的人群,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对着围栏外的百姓亮开嗓子喊道:“真他娘的土包子,我兄弟还没出场呢,留点力气,等下再吼!”可惜他的嚷嚷声,盖不住滔天的声浪中。
潘意下场后好一会儿,呐喊喝彩的声浪才渐渐停息。
骑射继续进行,曹安是最后一轮出场的。曹安骑的马是兵部安排的,红色的,不是什么汗血宝马,只是一匹普通的枣红马。身上穿的铠甲虽然不错,也绝对没有潘意的亮银甲拉风。这一出场,反响当然不比潘意,再说,这东京城的百姓也不认识他啊。虽然上过通缉榜,可曹安的头盔经过他自己的捣鼓,样式有些西欧风味,遮住了他的大半个脸。
“大名府曹安来也!叫尔等看看什么叫神箭无双!”
众人一片哄笑,笑的不是曹安,笑的是鲁达。刚才那震天响的一嗓子,不是曹安喊的,是站在场外的鲁达喊的。你没马没弓又没上场,喊什么来也?百姓们纷纷笑骂起来。
纵马疾驰的曹安听见这一嗓子,笑了,兄弟的面子得找回来。在军营中每天操练器械,曹安这弓箭上的功夫日渐精纯,当下双脚离蹬,在马背上一拍,腾身而起,大吼道:“大名府曹安在此!”话音未落,凌空三箭齐发,坠落后,双脚踩在奔驰颠覆的马背,仿若飘拂回荡的水草,左右开弓,背前背后,瞬间连珠般射出六箭,随后一个前空翻,身在空中又出一箭。
十箭虽有先后,但却几乎同时中靶,咄——,尾尾相追的箭矢,打在靶上的声音连成一线,混若一体,仿若一声。百步外的箭靶红心上,九支箭围成一个圈,裹着正中心的一支箭。箭与箭之间的距离,匀称有致,就算是拿着箭一根根的往上插,也没有如此匀称。
曹安的动作一气呵成,惊险刺激。待曹安落回马上,打马绕回,场外的百姓才发出喝彩。曹安虽然玩了花招,但是出箭的速度丝毫不慢,与曹安同时出场的武举,跑得慢的,连手中的箭都还没射出。这也与曹安的大吼有关,吸引了别人的注意力,这一看就忘了形。
百姓看的是热闹,官员重的是实际效果。动作花哨,不一定就能杀敌建功。等所有的武举射完箭矢,坐在高台上的大小官员都开始静听报靶声。
此次那报靶的传令兵似乎也很好奇曹安的靶位,上前就奔到了曹安的靶前。
“大名府曹安,十箭靶心,五石弓!”
“神射!”
“神射!”
……
百姓们是看热闹,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既好看又有力的武艺,自然掀起了新一轮的热潮。场中的禁军士兵都或多或少的练过箭术,听着这个结果,都有节奏的用长矛拄地,跟着百姓一起高喊“神射!”
兵部的官员们既受感于箭法的精妙,也受感于百姓的热情,纷纷站了起来。
“看来今年的武举,势必英雄辈出啊!”
“这还是第一场,就如此激烈,真希望圣上在此啊!能看到我大宋百姓如此情绪高涨,还是老朽上任兵部以来第一遭啊!”
“各位大人还是坐下来吧,这精彩的好戏还在后头啊!”
……
有人欢喜,自然就有人不欢喜。潘意出身世家大族,父亲又是当朝高官、天子近臣、殿前司都指挥使潘正,自小学文习武,精娇贵养,再加上本身聪慧有加,不管比文还是比武,从来没有输过。这就养成了他处处高人一等的心理。看着曹安的表现,他虽是吃惊,却并未放在心上。哗众取宠,哼,箭术好,不一定枪法好,枪法好不一定通文墨,咱们走着瞧!你要是不通文墨,也就只是个供人驱使的棋子。待我考取了武状元,定要让你供我驱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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