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长老的乘流光,遁速极快,此去乐陵,虽有三千里,一日也就到了。”
耳边传来泷寒冥的轻语,林幂惊魂甫定下往四处瞧去,只见****大如屋宇,自己正坐在轮缘的一处凹缝内,甘霸能和泷寒冥迎风立于左右。
乘流光蓝芒大盛,直入云霄,眨眼间,已冲破血色苍穹,踏入一片蔚蓝天空。
环身处,蓝天白云,清风怡人。林幂深吸一口气,便是一股不同于死亡岭的清新气息钻入鼻端。他回头望去,锁仙殿已瞧不清了,只能在死亡岭上空依稀辨明那层妖魅红云。
“呀,霍霍,啊!”林幂张开双臂,心情激荡的大喊大叫。
泷寒冥微微一笑,甘霸能则是瞪了林幂一眼,喝道:“臭小子,鬼叫什么!”随手一抓,将一只不及闪避的飞鸟慑在手中,掌内蓝芒一闪,飞鸟已化作一滩血汁,蒸腾于无形。
林幂添着发苦的唇,干笑着扫了一眼甘霸能手中残留的几根鸟毛,识趣的闭紧了嘴。
一路无话,月明星稀时,乘流光已载着三人,进入阳州正北方的台州境内,前方三百里,便是与乐陵郡相临的临洮郡。
到达临洮郡后,夜色已深,甘霸能驾着乘流光,在城外僻静处落下,和泷寒冥窃语一番后,便独自离去。
林幂望着迅速消失在深邃夜空的瘦小身影,心里欢呼了一声,在甘霸能身旁,实在无趣得很。
泷寒冥在附近桃林摘了几个鲜桃,递给林幂:“师弟,你去临洮城内,寻一处客栈,先歇息一晚,明早再赶去乐陵城。”
林幂抓着几个毛茸茸的青桃,怔了片刻,问道:“你呢?”
泷寒冥看了他一眼,解释道:“此处已是修行道的势力范围,为免被人瞧出破绽,今后你独自赶路,我在暗中护你周全。”
除了避免被人识破行藏,另有一层深意,泷寒冥并未点破,便是欲让林幂吃几日的苦头,落个颠沛狼狈的模样,否则他一副出游踏青的惬意神态,怎能瞒过净明派长老的窥探。
他话音刚落,人已化作一股红雾,卷入了夜空。
林幂顿时傻眼,摸了摸空空如已的钱囊,对着无边夜空大声喊叫:“五师兄,住店是要花银子的啊!”
无人回应,只有几声鸦鸣,传入耳中。
林幂等了片刻,始终不见泷寒冥现身。只好拔腿往临洮城赶去,深夜风大,呼呼钻入衣内,林幂半个身子几乎都已冻僵,只好胡乱啃了几个桃,拔脚飞奔,总算暖和了些。
临洮城在台州西南,一条渭水将其与乐陵郡隔开,清波绕城而过,在城南与沧宁江合流,流往泲州境内,正因这条大河,临洮城尚未遭疾疫荼毒。
奔了半个时辰,临洮城隐约可见,渭水灌溉下,陌上桑欣欣向荣。
林幂遥望着前方宏伟城郭,心定了些,在渭水边捧了一掌清水,饮了个饱,正起身,十几个布衣百姓推着三角车,仓皇行来。
林幂上前打听,才知这些人都是逃难的百姓,乐陵这场大灾,已闹得附近州郡人心惶惶,举家远徙的百姓日渐增多。
望着渐渐远去的拘褛背影,林幂心里涌起一丝苦涩。
恰在这时,城门外的驰道,有一匹骏马奔来,马上骑士手挑灯笼,扬鞭在林幂肩上抽了一记,喝道:“小孩,可见过一名穿青衣,骑白马,小厮模样的人经过!”
林幂被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抽了一鞭,心头火大,满腔的恼意都洒泼出来,身如野猿,飞身将那骑士从马背扑倒,两个拳头左右开弓,一阵拳雨,在那骑士脸上开花。
他虽然没有修习法术,但自小经楼轻烟用各种灵药炼筋健骨,又学了几手世俗道的武技,动作敏捷,力气也大,那骑士猝不及防之下,竟毫无还手之力,登时被打昏过去。
也该这骑士倒霉,他本是城内一家富户聘的护院武师,只因府内小厮偷了其主钱财,连夜逃走,于是奉命出来拿人,冷风一吹,便是满肚的怨气,更兼平日恃强凌弱惯了,见了林幂,只当是寻常百姓家的小孩,哪里会给好脸色,不料这一鞭打下来,却是惹上了一个小魔头。
林幂如取自家物事般伸手在骑士衣内摸索,取了银两和马匹,任那骑士在冰冷的地面冻得面色青紫,驾的一声,骑着大黑马奔临洮城而去。
入城后,林幂寻了个小夜摊,吃了碗油酥可口的阳春面,便在附近的大通客栈住下。
次日清晨,林幂被一阵纷嚷声吵醒,询问了客栈老板,才知昨晚城内死了几个人,今晨已经确诊是感染了疫毒。消息传开,原本还心存侥幸的城内百姓,都乱作了一锅粥,纷纷逃离出城。
“小老弟,快逃吧,再晚可就没命了!”
林幂啃了两个包子,又吃了一粒甘霸能送给他的丹药,拉着马儿缰绳,在滚滚向南的人流中,努力往北行去,客栈的老板急得在他身后大呼小叫。
人流如潮,伴随着哭声,笼罩了整座城。林幂步履维艰的走了一程,手里一轻,冷不防有人用刀砍断了缰绳,将黑马抢了去,林幂回头,只瞧见一人一马迅速隐入人流,哪里还追得上。
紧赶慢赶地到了城北,就连袖内的银两,也不知何时被偷了去。林幂登上城楼往北眺望,滔滔渭水便在眼前,抬眼处,日头向西倾斜,竟是已过了晌午。林幂不敢耽搁,匆匆下了城楼,左近便是一家酒楼,楼内空无一人,杯盘狼籍,老板和伙计想必都已逃难去了。
林飞奔入酒楼,将窗帘子撕了一片,去厨房卷了一包吃食,往肩上一扛,就这么过了渭水。
渭水之北,便是乐陵地界。
清坪绿原,广袤绵延,只是高低起伏间,尽是神色凄惶;衣衫褴褛的灾民,扶老携幼,哭声不绝。
未到傍晚,林幂带的吃食已被饿狼般的灾民抢光,愈往北走,活人愈少,死尸散发出恶臭,堆积在路旁,任蛆虫叮咬,也无人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