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不见你的鞭子，但常听见鞭子敲打我皮肉的脆响，感觉到鞭子入肉的刺痛。
在我慵懒的时候，在我妥协的时候，在我气馁的时候，在我甘于沉没于黑暗中的时候，你的鞭子响在我的心里，无声却惊人心魄。
因为你的鞭子，我总是一路奔跑。向前，向前。我不知道前面是什么，但我知道自己不能停留。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从家乡到异乡，从异乡再赶往另外的异乡；从少年到青年，从青年到今天。有时到一个新的地方，见到新鲜的脸庞，奇异的风景，我想停下，作一个安息之地，聊度余生。然而，很快我又听见那鞭子的脆响。我得赶路，一直赶路。
烈日烤黑了我的皮肤，风雨漂疏了我的须发，那沟壑纵横的皱纹是一张记录我历程的地图。
家乡越来越远，童年越来越模糊。
在大街上，总是步履匆匆，急步如奔；在屋子里，总是心不在焉，如坐针毡；在书桌前，总是焦躁不安，东张西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驱赶着我。我是你的逃犯，还是你的死敌？你让我不能停留。
我看不见敲打着我的鞭子，但常承受着鞭打的疼痛，看见自己在鞭子下跳舞，扭动着遍体鳞伤的躯体；看见自己在疼痛中狂欢，踩着生与死的节拍。
生命在奴役的舞蹈中耗尽最后的气力。
人生就是耗散，从有到无。
生命来自父母，奴役来自心灵。
（2005、6、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