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离怔然地回头,不敢置信地看到他俊脸上挂着的无奈与倦怠。他那样冷冽与决绝的人,也会觉得力不从心,也会觉得累?那是什么,让他觉得力不从心,筋疲力竭的呢?是她吗?是她让他觉得累和厌倦了吗?
赫连沐霜揉揉眉心,然后看着鸢离,幽深的潭眸看不出情绪:“我说过要保护她,就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可是这一次,由于惊吓,她吐了很多血,至今昏迷不醒。”
鸢离衣袖下的手紧握成拳,她知道自己不该嫉妒,可是,心头涌上的疼痛告诉她,她确实嫉妒了。
“所以,你来是找我算账的?没错,我就是故意去吓那个女人的!我倒想听听,你打算要怎样惩罚我。”鸢离突然又坐下,目光冰寒地迎视上赫连沐霜逐渐渗出寒意的幽眸。她不能输,至少在他的面前,她不能认输。
赫连沐霜的瞳眼越发地寒冽,在那里,散发出来的寒芒几乎夺魂摄魄。
鸢离心中有些发怵,但是,此刻冰冷的杏眸仍是以足以冰冻三尺的气势迎视着他。她该为自己欢呼,她从未在他面前如此勇敢过。
就在她以为赫连沐霜会忍不住一掌将她拍死时,赫连沐霜猛然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之时,他顿了顿身子:“离儿,看来本王将你宠坏了。”说完,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鸢离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是他宠坏她了吗?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不要这份虚情假意的宠溺!这样的话,她也就不会因为这种该死的陌生温暖而动心,也就不会因为看到他的薄情寡义而心痛,更就不会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因为他,她付出的可是生命,一向她最珍惜的生命啊!她永远记得十年前,倒在血泊里的女子用沾满殷红血迹的手抚摸着她的脸,泪眼朦胧,声音颤抖却坚定无比地对她说:“孩子,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所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她都要活着。
因此,这一次只是意外,绝不会有第二次。
必要时,她会自私一回。只是到时,她真的下得了手吗?
会的,因为他和她,都是绝情自私之人。鸢离在心里补了最后一句。
再一次,一夜无眠。
夜深人静。
此刻的龙承殿,是死一般的寂静。无形中笼罩下的阴霾,像死神索命,层层压下,将殿内的几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独孤彦一身明黄,俊朗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放在案桌上的两只手掌紧紧攥着,骨节处苍白得吓人。
“你们说的是真的?”低沉的话音几乎是一字一字地从牙缝中挤出。
跪在案桌前的几位大臣面面相觑,脸上早已大汗淋漓。
“回皇上,此事千真万确。”韩太傅鼓起勇气,抬头看了已处暴怒边缘的皇帝,长长的花白山羊胡须随着下巴的剧烈抖动而飘忽不已。
“嘭!”独孤彦双拳狠狠地砸在案桌上,青筋暴突,双眼因为愤怒而变得血红,“赫连沐霜!!”
短短一夜,兵部侍郎龙庭及二十多位保皇派大臣被神秘杀害,有的兵符被夺,有的全家惨遭血洗。皇帝权利被削,一些原先摇摆不定的大臣顷刻间朝权势熏天,兵权庞大的赫连王爷那边倒,皇帝这边立刻出现了势单力薄,孤立无援的挨打形势。
“皇、皇皇上息怒。”几位老臣将头深深地埋在地上,全身禁不住地战栗。
“息怒?朕息怒得了吗?那个叛贼都已经打到朕的脚下,完全不把朕放在眼里了,朕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独孤彦竭力大吼,一脚将案桌踢翻。
几位老臣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皇上,”韩太傅颤颤地开口,“皇上不是已经打算将弥青公主许配给赫连王爷……”
“你是叫朕低头,讨好那叛贼,以图一时之安?”独孤彦眯眯眼睛,眼中露出危险的寒芒。
“皇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能够稳住赫连王爷,皇上就有机会扳回。”
独孤彦突然叹了一口气,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悲怆颓败:“你以为那叛贼会放弃如此大好时机?他若是好女色之人,朕也绝不会沦落到如今这种场景。现在的问题,早已不是和亲就能够解决了。他要的,是朕的项上人头。”他心中的恨,早已蒙住了他的心,他要的,只是报仇,是疯狂肆虐的杀戮。
“这……”
“算了,朕累了,你们退下吧。”独孤彦疲倦地挥挥手。
“皇上……”韩太傅声音细若微蚊,但是不得不如实禀报,“据探子回报,赫连王爷借剿灭乱党之名,已经将边疆十万大军调回距京城五十公里的洛城……”
“呵呵呵……”独孤彦一阵苦笑,“朕想将他调出京城,却不想让他趁机调回兵力。”那么,接下来的是不是就要进行逼宫了?
“皇上?”韩太傅试探地叫了一声。
“滚!”独孤彦嘶吼一声,将旁边的东西全部扫落到地上。
几位老臣吓得屁滚尿流,从地上爬起来落荒而逃了。
独孤彦握紧拳头,眼睛血红的恍若嗜血的猛兽。赫连沐霜,不到最后,还不知鹿死谁手。
朕,绝不做亡国帝王!
“来人。”
殿外滚进一个太监:“皇、皇上……”
“传朕旨意,宣紫玉宫宫主欧阳轩宇即刻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