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
乌云蔽日,是夜。
大队之中深静若息。不经意间,一个黑影俯身踱出帐篷。
黑夜中,暗火漆凉,也没有任何声响。
那人静静走到马棚边,抚摸着枣红汗马。半晌,他俯身在马耳边呢喃几句,起身离开。随着他的脚步,枣红马也悄然踱出马棚。
转身上马,他轻轻擦拭着手中短短的匕首。
被乌云遮蔽住的月亮露出点点余辉,透过匕首的刀光折射到那人的眉眼上——是罗修祈。
他倚靠在马背上,沉沉地望着依稀能看见城墙的清水城。
半晌,他才轻轻勒动马栓。虞影缓缓迈开脚步,朝清水城前行。马蹄轻响,却没有吵醒任何人。
出了营帐他才回头看看,一挥马鞭,虞影如惊雷般扬长而去,留下一路烟尘渐渐飘散。
……
天色渐明,罗修祈一路策马长驰,渐渐靠拢了清水城。
他思量一夜,决心危探清水城。虽然他毫无头绪,但从梵天夙言语中也能对清水城有着或多或少的了解。
他将虞影栓在树旁,朝着城中心如鬼影般跃去。
……
“有人进城了。”
琼楼客栈,坐在棋盘前的女子轻声开口。
对面的男子眼皮也没抬。他轻轻皱了皱眉头,“区区小子,难成气候。”
那女子不语,轻轻执了一枚盒中黑子,“他正如这黑子。用错一步,便一无是处。”轻笑,她将棋子轻轻扣落在棋盘上横纵交错的一处。
——喀。
“又如眼下,若是用对了时宜,便大放异色。”
男子盯着棋盘许久,“你看重此人?”
“朱雀看重他。”
“朱雀?”他猛然抬头,是李布。
“你不必如此惊慌。”女子笑笑,“他阴错阳差搅入此事,但朱雀棋子不到必要,动不得。”
李布深深地看了眼前女子一眼,“铁尾,你越来越令我看不透了。”
棋盘前,她眼神平静,毫无波澜。
……
清水城水雾笼统,蜿蜒的水渠如密网般紧紧包裹着整个城池。太阳渐渐崭露头角,敛放丝光。
他悄悄靠近了琼楼客栈。
清水城中繁华地带是琼楼客栈。
雕楼小阁,重楼木花。
无路行人,屋莫炊烟。他一路行进,四周冷若寒芷,冰凉的气息令罗修祈感到一种巨大地压抑。
他倾倚在琼楼客栈不远处的镂花红亭张望。四周只有客栈旁车辆进出,将客栈周围包围得严严实实。
他咪咪眼睛,悄然靠近车队尾部,车队人马大张旗鼓进了客栈,他低头侧目,旁人不觉。
客栈僻静的角落绽放着妖艳魅红的牡丹。环顾四处红木玉石,名家之作。四周忙碌。脚步声,击木声。
酒香、肉香、牡丹香。
恍惚不绝,琼楼客栈宛如逍遥天界般。目光流转,他了皱眉头。
——淡淡火药气息。
喧嚣。
那红实木板,兽皮遮掩。但依旧透露出丝丝火药气味。
几车货物来来回回,眼看空了货架。他放慢脚步将最后一批木箱放进仓库。眼角余光,他瞥到木梁红柱。电光火石,一跃而上。
轻功绝顶。
没人察觉。
半晌,嘭地一声,重实的铁甲大门重重关上,他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左右张望,转身越下房梁。握紧手中天御,想要撬开箱口查看。
忽然间,门扣清响。
罗修祈侧目而视,眼中惊慌。如风如影。只见他收了天御又跃上房梁,俯身潜伏。
……
红衣女子。
阳光顺着轻启的门缝一泻而入,一个身影拖着鸾红轻袍摇曳踱步。
他看得呆了。
宛如入画仙人般,那女子轻轻捋动及腰青丝,阳光穿梭发隙,拖成长长的影子照射到他隐匿的房梁前。
红衣飘,金步缓摇。
她摇摇曳曳,轻步踱到木箱前。伸出手指沾了沾气味,闻了闻。
猛然回头!
罗修祈顿感无所遁藏。
她怒目,直直瞪着罗修祈的方向,“何人!?”
被发现了!
罗修祈惊骇,转身朝仓库后窗跑去。
红衣女子转身大喊,“有人偷匿,追!”
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了窗户边上,弓起身子跳了出去。
窗外,四处巡逻卫兵。
他俯身爬上房顶,一动不动。身下铁胄尖枪,高声呼喊。
“有动静,在那边!”
“快追!”
“抓住他!!”
他眼神冰冷,紧紧抓住了手中的天御。
绝无安身之所。
挥手间一串流利地飞刀,檐下卫兵应身而倒。他越下房檐,踏地疾去。
……
琼楼客栈。
熏香聊聊,日轮熙耀。
“瓮中捉鳖感觉可好?”
客栈高处,两人正从窗外看着外面混乱的情形。
“铁尾,你说动不得。”
“动不得,不代表就不能动。”
她看看罗修祈点点身影,继续道,“以此小棋,引来大子,如何?”
李布眼中惊骇,长大了嘴巴,“你要灭朱雀?”
铁尾浅浅勾起了唇角,眼神怪异地看着窗外的罗修祈。
“我要的是朱雀令。”
……
罗修祈依旧引来一路追兵。
路无平壤,他挥舞着天御慢慢朝城墙靠拢。三四十名追兵,敌上罗修祈一人。
他手脚发怵。
面无表情的卫兵不做声响,挥舞着手中剑戟。罗修祈擦擦溅上眉目的血迹,渐渐喘起了粗气。
血液顺着他鲜红的围肩流淌,天御刃上也渐渐凝起了血壳。他眼前有些模糊,听不清刀声。
四周依旧众多兵刃,罗修祈却渐渐支撑不住。他眯眯眼睛,俯身将天御插在地上,翻滚了出去。转身一脚,身前卫兵被罗修祈踢飞。
他借了时机,在囊中摸索。
天山血梅!
罗修祈猛的翻滚回去,抽出天御含在口中,将一枚天山血梅扣在指上。
神兵出世。
“天山血梅!”琼楼上,铁尾惊叫出声,“天山血梅!”
“那又如何,残兵挣扎。他只能驾驭一枚血梅而已,若他能驾驭十枚那还了得。”李布似乎也有些吃惊,他转过头,轻哼道。
铁尾没有说话。
她狠狠盯了李布一眼,纵身一跃而下。
天山血梅刺,邪杀之力世间无二,歧黄之力世间无二。罗修祈顿感药力从指间直灌天灵,渐渐恢复了体力。
“不要过来了!”他借血梅之力将余下卫兵推到外围。
那些卫兵们看着他指间红光闪耀的指套开始胆怯,谁知上方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一群废物!”
潇洒凌厉的女声。
风啸,厚长的大刀朝卫兵门挥去。片刻间,扑通几声,数十人头尽数落下。罗修祈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穿着黑衣的女人,惊骇。
铁尾。
她手握足有两米长短的大刀,指着罗修祈戾声道,“交出天山血梅,顺首归降,否则下场无二!”
……
他呆呆地看着她手中滴着血的刀刃不说话。
铁尾不想跟他啰嗦,跃起一刀朝罗修祈。
铮——
血溅三尺。
血腥味飘散。
罗修祈吃力地将天山血梅死死扣紧,挡住铁尾霸道一斩。他右手的血肉顿时模糊,筋肉震裂。
铁尾不语,收力起身,一脚踩住罗修祈胸口,喝道,“探我清水琼楼,你当老娘瞎子?!”
罗修祈捂着胸口,一股炙热的血气慢慢翻涌了上来。哇的一声,大吐鲜血。“我来此如何,不与你有瓜葛!”
话音未落,罗修祈轻灵的滚动身子,朝她脚下翻去。
铁尾受力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地。罗修祈大出长气,看势朝城门奔去。
“休想!”
铁尾爆喝,支撑着手中长刀朝罗修祈飞速逼去,一掌一刀。
风声呼啸,刀声呼啸。
罗修祈倒地不起,惊恐地望着她,她凌厉的掌法和刀法如恶鬼一般。
注视。
雕花琼楼亭,两人厉眼对视。
城外风啸,似乎夹杂着轻轻马蹄抖响。
铁尾望望城门外渐渐靠拢的影子——梵天夙来了。
罗修祈握紧天御正欲起身,铁尾却果断一掌正中胸腹。
他顿觉两眼发黑,昏了过去。
……
梵天夙安营扎寨的地方离清水城不远,几人谈话中便到了城墙下。
陈文果下马探查,却没有发现以往守着城墙城门的哨兵。
梵天夙冷笑,“偌大的清水三城,空留城墙无人镇守。哼,好大的手笔。”
“公子,这是虞影的马绳!”不远处便传来小曼的叫喊声。
陈文果仔细查看了马绳,“马绳撕扯而断,定是罗修祈城中遇敌,虞影脱绳护主。”
“李叔城外稍待,所有带刃之人跟我进城!”
梵天夙闻言变色,立即跨马进城。陈文果也不做停留,提了提手中钢刀便跟着梵天夙火速进城。
琼楼客栈外,冷清。
梵天夙下马,客栈内外此时并没有多少人,陈文果拉着众人进了客栈,四处打量。
木香阵阵,四周安静的出奇。
梵天夙脸色突然转阴,朝陈文果压低了声,“有人。”
陈文果暗下了脸色,朝着梵天夙靠拢。梵天夙拔出长剑,和陈文果背对着持剑朝外。
落针可闻。
嗖!
她细闻风声,一掌推开陈文果。说时迟那时快,陈文果身影未定,一根金针擦着他的衣肩,“铮”得一声钉在了地上。
毒针!
片刻间,四周各响齐声。
陈文果霎时间“嗡”地就懵了——
中埋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