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时间是两刻钟,午饭结束后,除了轮值的洗碗女孩,其余女孩都回到各自房间,开始跟着教养嬷嬷一起裁衣做衣做鞋绣花。
采红她们几个都是去年来的,做衣做鞋的手艺都已学得不错,有的给妇留部和少习部的姑娘们裁制新衣,有的则在做好的新衣上绣花。而含烟的布料却是一块麻布、一块粗棉布和一块细棉布,细棉布做肚兜,粗棉布做亵衣亵裤,麻布做外衫外裙。
含烟屋里的教养嬷嬷姓葛,二十二三岁年纪,平时含烟她们叫她葛姑娘。葛姑娘的手艺非常好,耐心地教会含烟洗晒布料、量尺寸、画样式、裁剪、缝制、按图样绣花。然后再教含烟她们如何分辨布料的好坏、名贵程度,各种布料的优缺点、注意事项以及什么样式要用什么样的布料等等。
含烟先学做衣,再学做鞋。因为做的都是自己要穿的,含烟十分用心。学了还不到一个月时间,已经做的像模像样了。并被告知,练习三个月后,就要分下任务,给妇留部的姑娘们做衣做鞋;练习半年后,便要增加任务,加上给少习部的姑娘们做衣做鞋。衣鞋做的特别好的,会得到大姑娘们赏下的一些点心或者好吃的饭菜,有时也会得到大姑娘们不愿穿的旧衣。
坊里的洗衣房紧挨着妇留部的大院,有三间大屋一个大院一口井。白天大多时间是妇留部的姑娘们在洗衣晾衣。下午寅初到卯正(现在时间四点到七点),是幼习部小姑娘们的洗衣时间,除了清洗自己的衣物,还要帮妇留部的姑娘们洗衣。洗衣房里有四个四十多岁的妇人,都是因年龄大而退下来的教习。她们有一间专门的大屋,负责收取和发放从坊里各部送过来的衣物(幼习部除外),然后挑出一部分不赶时间的洗衣任务,派发给幼习部各个房间的教养嬷嬷,教养嬷嬷再给房里各个小姑娘分派洗衣任务。洗衣房外是个大院,院里有一口井,只要不是下雨,小姑娘们便都在院中打水洗衣。洗完后便晾晒在院中。如果碰上阴雨天,洗好的衣物便会被转移到洗衣房的另两间大屋内晾晒。每件衣物上都有细线缝着一个小布片,上面绣着姑娘的姓名。教养嬷嬷都会记住哪个小姑娘领了哪位大姑娘的衣物,若是洗的不干净,就会对那个洗衣的小姑娘做出处罚。所以小姑娘们每次洗完都会认真检查,看看有没有遗漏的污迹。好在含烟来坊的时间是初夏,水不凉。
戌初(现代时间晚上七点)吃晚饭,晚饭时间两刻钟,戌正(晚八点)到亥初(晚九点),小姑娘们集体到浴房洗澡。没有淋浴,没有汤池,没有浴桶,没有香皂,但每人每月会发下很少的皂角液用来洗头发。洗浴时一人端一个脸盆一块软布就去了,同房间的人互相照顾,有提热水的,有提凉水的,轮流提水轮流洗。
含烟每天都要跑三次厨房,每次提一桶淘米水,用来洗脸洗头发洗澡。没办法,这是古代,条件艰苦啊!
洗浴完,就是自由活动时间了,夜里蜡烛和灯油都要省着用,所以都是串串门聊聊天,然后就睡了。
幼习部的小姑娘都没有护肤品,经常洗衣,手上皮肤就有点粗。
首饰均由教坊统一配发,都是一些质地很差很简单的低廉首饰,给小姑娘们平时练习做发盘髻时用。只有每个人刚入坊时随身戴着的几件首饰是好的,很能值些银两。这点首饰都被小姑娘们细心收藏,时不时拿出来看看,也算是对过去生活的一点念想。
幼习部小姑娘不允许私存银钱,即使是入坊时随身携带的银钱也要上交,否则一经搜出立即没收,还要被处罚。所以幼习部的小姑娘们都很穷。
最富的要数少习部的姑娘,她们外出演出赚来的钱,由坊里统一保管,月底扣下应上交的月份之后,多余的银两九成归教坊,一成归个人;外出演出得到的个人赏赐物品,就归个人所有。
含烟觉得教坊对姑娘们的剥削挺严重的,可是没办法,谁让她们是官奴来着?能给个人留一点就很不错了,当然一点也不留的话,姑娘们就没有积极性了,这教坊的管理者还是很聪明。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含烟自从来到教坊,就没出过教坊大院一步。只有红韵隔几天就来看一次含烟,给她讲些少习部的事情,为她解解闷。
安平也来看过含烟几次,大概就是在乐工部过得还行,笛子吹得越来越好。乐工们也都是官奴出身,只不过年龄大些,以中青年为主,像安平这么小的乐徒只有寥寥几个,因此很是受到叔叔伯伯们的照顾。乐工们平时和姑娘们一起外出演出,他们没有任何报酬,也很少能够得到个人赏赐,吃穿住都是坊里负责,也没有任何人身自由。含烟每次都要嘱咐安平多吃多活动,注意锻炼身体,千万别生病,好好照顾自己,就让他回去了。
这天晚饭后,红韵又来看含烟,还带了一个煮好的鸡蛋来。含烟很感动地收下煮鸡蛋,问道:“红韵姐,你可以出坊吗?我想让你帮我把一件首饰当了,换些银两,买点东西回来。”
“新来的人三个月内事不允许出坊的,不过少习部里有好多早先来的姑娘可以出坊,我挑个牢靠的帮你办吧。姑娘你想买些什么?”
“我想买两盆芦荟放在屋里养着,再买一些书来看,需要草药药学药方方面的书,有孙思邈写的《千金药方》最好;介绍咱们盛唐王朝各地风土人情的书,包括各地的出产、习俗等等;介绍各地商业情况的书,包括酒楼、店铺、集市贸易等等;介绍当朝最新律法方面的书;还有不管什么人写的游记,我都需要。若是钱够,就尽量多买些书。这是我的一个玉镯,戴在手上有些大,当初是戴在脚腕上带进来的,呵呵,你拿去吧。”
“姑娘,这玉镯可是夫人留给你的,品质这么好,当了多可惜?!”
“反正现在放着也是无用,不如拿来换些有用的东西。我要的东西都在这张纸上写着,你拿着去吧,当的银两给帮忙的姑娘留下些,你自己留下些,其余的全部花掉。”
红韵拿着那玉镯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唉声叹气地拿着走了。
过了十几天时间,红韵终于陆陆续续搬了两盆芦荟、十几本书过来,又到:“那镯子当了一百两银子,给帮忙的姑娘留了十两银子,我留了十两银子以后给姑娘换鸡蛋吃,那孙思邈的《千金药方》没有买到,拿了一本是《千金养生方》,其它的书都是书店掌柜的照着你写的这张纸拿的。”
含烟一看到这些东西就欢喜地扑了上去,随手摸起一本《江南游记》,双手将书按在自己胸口,闻着悠悠传来的书墨香气,惬意地闭上双眼,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
看到含烟高兴,红韵也是觉得开心。
含韵走后,含烟便把两盆芦荟安置在窗台上,保证它们能晒到阳光。又浇了一点淘米水,然后洗了脸净了手,掐下一块芦荟叶,把挤出来的汁液细细地涂抹到脸部、手背和手指上,感觉真是不错!这也是真正的天然护肤品了。
含烟一得了空,就赶紧拿出新书阅读。
先看的《盛唐实录》。通过书中了解到,盛唐王朝茶叶经济较为发达,民间茶园发展很快,制茶手法尤以蒸青饼茶和炒青散茶闻名,并有一首专门赞美蒸青饼茶的诗:“山僧后檐茶树丛,春来映竹抽新茸……斯须炒成满室香,便酌砌下金沙水……新芽连拳半未舒,自摘至煎俄顷余。”书中还提到有一僧人法名皎然,不但深谙佛理,还精于茶道,提出把禅宗“静心”、“自悟”的宗旨以“涤昏寐、清我神、便得道”贯穿到茶道之中,使茶中有道,悟茶也悟道。
看到这里,含烟笑了,心想这和尚好生有趣,边默经边饮好茶,还真是会享受。
再继续看到,盛唐王朝的人嗜好饮酒,宴请要饮酒,写诗作画要饮酒,送别要饮酒,呼朋唤友时要饮酒……看来中国的“酒文化”古来就有之,源远流长啊!
再往下看,盛唐王朝崇尚美食,烹饪技艺也很高超,蒸、煮、溜、闷、煎、炒、烹、炸……吧嗒,含烟嘴角流下一滴口水……可气啊可恨!会做这么考究这么好吃的饭菜,为何每天给我们吃的都这么差!弄得我还以为盛唐王朝的人只会煮饭煮菜汤呢!怒了,真是怒了,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过我还是得忍!
忍了忍腹中窜出的馋虫,咕咚喝了一口温水,再往下看:棉花、蚕丝有了,这个肯定的,见过棉布和绸缎了嘛;水稻、小麦都有,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