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早就好了？那你刚才……”
“哦，你把果子拿出来，我以为你想‘骗’我，想害我，然后，我……我本能地清醒了，然后就再也看不到那些东西了……”她赫然道。
“……”这叫什么事啊？浪费，真是浪费！虽然卖茶果是我的任务，我还是感慨白费了一枚果子。
“不管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啦……要不是你，我……我不知道还要被折磨多久。而且，这果子真的很好吃啊！能解渴，也能充饥……”她拉着我的手撒娇道。
“哎，”我叹了口气，“算了，白吃就白吃了吧。现在，你的病算是好了，可你想好以后怎么办了吗？”
她的眼神黯淡下来：“我……我也不知道……阿玛，额娘，还有弟弟都死了，奴仆们也死了……我不再是什么格格……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我轻轻拍打她的手，安慰道：“过去的都过去了，生活总要继续下去，还是想开点儿的好……”
“想开点儿？谈何容易？可怜阿玛额娘惨死之后，我连好好安葬他们都不能，更不用说为他们报仇了……后来，我就老看到他们血糊糊地出现在我面前，似乎是怪我不孝……”说着，她已是泪流满面。
“人死不能复生，格格还请节哀。我想王爷王妃不是怪你不孝，而是怜你失怙啊！他们一定不希望见到自己的骨肉从此生活在痛苦之中……”
“是这样的吗？……其实我心里明白，我以前太任性了，总是不听话，如今想听却已没有人对我讲了……以前我拥有那么多，却从来不知珍惜，大概老天也觉得过分了，便夺走了一切……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是于事无补。你放心，我不会再让这些情绪左右我的心智，我会把它们珍藏在内心深处，时时提醒自己该长大了……”她摇摇头，苦笑道，“还有，不要再叫我格格了，我……呵呵，这几天一个人在个游荡，我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庸人！褪去‘格格’的光环，其实我什么都不是……你还是叫我如玉吧！”
“你长大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认识到这些，相信你也能很快适应新的生活。”虽然我实际年纪比她小，却是理所当然地用长辈的语气说话，两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哪有那么容易？我甚至不会梳头妆扮，更不用说洗衣做饭、女工针织，离了那些奴仆，我真的是什么都不会了……可笑，我一直高傲地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以为他们低贱，以为他们不该存在在这世界上。原来，这世上可以没有我，却不能没有他们……”如今的她有几分看破红尘的味道，“我自幼学过的琴棋书画在这个时候完全没有用，可是生活所需的技能我却一点儿也不会……”
我拉着她到内院我的房间，从刚买的衣服中挑了一套帮她换上，又为她盘头。其实说起来我比她也强不到哪儿去，童年身为大小姐，自然也是一大群人围着我转，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后来遭逢大难，失去一切，只好在大街上流浪，乞讨为生，还是什么都不会。直到最近幸运地遇到了师父才有了今天的美好生活，可是学会的东西也是少之又少……
“没有人能够生而知之。现在学习，虽然晚了点儿，却也还来得及。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先借你些银两，等你学成了，自己能赚钱了再还我……”事实上我没指望她还钱，下次还会不会再见都不一定，正常情况下，她是不可能找得到我的。
“那倒不必了。王府虽然前后被几拨强盗扫荡，财物被洗劫得差不多了，我却还有些私房钱藏在别处。不多，也就几十两金子，饰品什么的倒是不少，变卖了应该还值几个钱，我想应该能撑一段时间。”她苦笑着推辞了，“过了这段日子或许就好了。”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几十两金子？这还叫不多？还只能撑一段时间？你吃金子的啊？
“怎么？不够吗？那……那我……”见我欲言又止的样子，她不禁红了脸，似是想借钱又不好意思。
“哦，不是。”携手回到店里，我苦笑着对她说，“平民百姓一人一个月一串大钱就足够了，一年也未必用得了一两银子。”
“啊？”她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可是王府下人的月钱就得好几两银子哪！”
“那可是王府，比不得普通人家。”
“这么说，我现在还是很富有的？”
“是啊，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只要不乱花钱，这些钱完全够你花个几十年了，就算再雇个丫头也养得起。”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不是劝人犯懒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现在这个样子，还真是先雇个丫头比较合适。
“哎，说是这么说，可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我还是得找点儿事情做才好。从前那种生活，我过够了。”大概是因为生存的压力消失，她轻松了许多，却也没有选择无所事事的生活。
“祝你成功！”我不再多说，只是衷心给她祝福。
她笑着点点头，却又突然叹气道：“只是，我恐怕不能为父母报仇了……”
“善恶到头终有报。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也不必太过介怀，现在的首要目标是好好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看到他们遭到报应的那一天！”我突然觉得自己有当神棍的潜质……
“但愿如此吧，谢谢你。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我叫肖虹。”虽然在世间并不一定会和她产生交集，我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谢谢你，肖虹妹妹。耽误你很久了，我也该走了，再见。”她笑得很甜，盈盈如风中的兰花。
“再见。”看到她的成长，我也很开心，“对了，财不露白。如今你没有力量保护，一定要把财物藏好了。还有，不要打扮得太漂亮……”
“呃，知道了。你也保重。”说着，她离开了茶馆，回到了那条大街……
看着她的背影，我的心很是沉重：灾难催人成长，有多少年轻人因为家中的变故一夜长大？可是成长的代价一定要如此之大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