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没什么客人,我每天练拳打坐,无聊时便看看帐本,还有那部“百科全书”,偶尔帮山神土地烧点儿半生不熟的饭菜。
山神土地每天准时陪我练拳,吃早餐,然后巡山,不时悄悄帮香民解决一些麻烦,除此以外的时间一直守在院子里,说什么便于聆听“上仙”教诲,令我汗颜无比。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们不再小心翼翼地称我“上仙”,改回了“娃娃”这个亲昵的称呼,只恳求我对师父保密。两位三无神仙没事吵吵架,开开玩笑,不时满怀憧憬地给我讲讲他们无比崇拜的前辈协助师祖西天取经的光辉事迹和无限向往、无限神秘的仙界——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真实的仙界与他们的记忆相差甚远,毕竟,他们已经近百年没有上过天庭了……
一天练完拳后,山神土地小心翼翼地提出想看看我的拳谱,我不以为意地递了过去,二仙如获至宝,爱不释手,研究了好半天才恋恋不舍地还给我。我这才知道得了“神职”的他们也相当于被囚于自己的领地,看不到外面的世界。而山中人烟稀少,又兼偏僻闭塞,他们几乎无法接触到人类文明,更遑论极重传承的修行方法。而我这本《太极拳谱》看起来普普通通,却是留有师父灵引的,对他们而言绝对是至宝,他们自然是珍之重之。我哭笑不得地看着他们吞咽唾沫的样子,又想起自己身在宝山而不自知,不由感慨万端。
我仔细想了一下,觉得给他们看看也没什么问题,反正师父先前也没说不可以,所以我干脆把《道德经》也拿了出来,与二仙共同参详,直把二仙感动得稀里哗啦,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我的裙子上抹……说来也怪,读了这《道德经》,二仙的气质立马有了变化,只是这种变化说不清道不明,却可以清楚地体会到。据二仙所说,是境界有所提升,不过他们的实力没有涨多少,还需要长期的积累,但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山神土地也知恩图报,教了我不少实用的法术。我这才知道他们也不像他们自己说得那么不堪,还是有些本事的,只是因为深居大山,这些法术对他们来说没有多大的用处。
就拿山神的“飞天术”和土地的“遁地术”来说吧,对于他们来说,这偌大的秦岭本就是他们的地盘,他们可以随时出现在领地内的任何地方,这两个法术根本就是“鸡肋”,对他们毫无作用。而领地之外的地方,得不到天庭的允许,他们却是万万去不得的,否则就是撤离职守。然而换作是我,虽说我也可以依靠舒心茶馆“瞬移”到任何地方,不过总这么“瞬移”也挺没意思的,倒是飞天遁地更像是神仙作派。
只可惜我的法力过于低微,除了“千里眼”、“顺风耳”、“飞天术”、“遁地术”、“千斤坠”和“飞毛腿”以外,别的法术施展不来。尤其是山神的“点石成金”和土地的“万兽归心”最让我眼红,偏偏这是他们的天赋神通,我无论如何是学不来了。
我也问过那个“传音鹤”的问题,我本想用师父寄来的“传音鹤”给师父写封信,却没能送出去,那纸鹤只是在空中摇摇晃晃地扑扇了两下翅膀,便蔫蔫地跌落“凡尘”,再也飞不起来了。二仙研究后发现纸鹤上已经没有了仙力,变成了普普通通的纸鹤。至于如何补充仙力,二仙却是毫无办法,猜测这是师父的独门手法,不然“天庭车马行”怎么赚钱?得到这样的结果,我只好作罢——我可不敢随随便便就把师父留下的那只鹤用掉,不然下次遇到什么要紧事可就麻烦了,后来证明我这个决定非常英明,可惜我发出纸鹤的时间还是稍微早了那么一点点。
不过总体来说,这些日子我着实过得逍遥惬意,真正体会了一把神仙生活……
这天一早,茶馆又来过一个客人,妇人赵田氏,三十六岁,来自赵家庄。
赵田氏的丈夫赵适之十多年前被强行征招入伍,留下她和年幼的儿子。这么多年来,中原战争频频,丈夫一直没有消息,她甚至不知道丈夫是属于哪支部队的,却始终等候着他。就凭着一股信念,她撑了十多年,独自把孩子抚养长大。
其实在乡里乡亲眼里,赵适之十有八九是没了,赵田氏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也挺不容易的,所以他们对她多有照顾。早年有小混混欺她孤儿寡母,都被乡亲们打了出去。前两年赵氏族长提议为她建贞洁牌坊,却被她拒绝——她始终认为自己的丈夫没有死,她算不得寡妇,算不得守贞,因为她还没有见到他的尸体。乡亲们都很佩服她,也祝福着她能如王宝钏那般,等到夫君归来。
前些天赵田氏的儿子赵思卿娶了个温柔贤惠的媳妇。二人的恩爱非常,对赵田氏也很是孝顺。她看着儿子儿媳,欣慰骄傲的同时,也多了几分失落,心上少了份寄托。尤其是看到小两口那恩爱的样子,她总觉得自己在儿子心中不那么重要了。而且随着自己一天天老去,力气也不那么大了,干不了太多的活儿,帮不了孩子了,好像没啥用处了。她突然有些无所适从了,突然间无比思念自己的丈夫,想着要是丈夫在的话现在该是如何如何,想着丈夫在外吃了多少苦,外面的生活过不过得惯,受了伤,生了病有没有照顾,想着有朝一日他要是回来了,看到儿子儿媳,会不会高兴,会不会夸自己能干,想着这么久了他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是不是真的如乡亲们说的那样早就没了……
人一想多了,就容易出问题。再加上长年劳苦,积劳成疾,赵田氏突然间一病不起了。儿子儿媳很是紧张,请了不少郎中来看,却都是束手无策。看着他们,赵田氏更加思念丈夫,病情也益发重了,眼看就不行了,正巧被“舒心茶馆”发现带了来。
我给她泡了杯“清思茶”。这茶果然效果非凡,她只喝了一口,精神便好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