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晨还是觉得不对劲,把浩南哥再度从身后抽出来,放在眼前仔细端详,秦家兄妹包括揭陆离都抬眼往楚晨看来。
秦春本欲开口和楚晨说话,但是憋了半天没有说出来,倒是旁边的秦生突然开口问:“刚才你是想砍死那名山贼吗?”
楚晨哼一声:“吃饱了没事我砍死他干什么,吓唬吓唬他而已。”
揭陆离在一旁发出尖利笑声:“屠血刀二十年跟随冥鬼,刀下冤魂数以千计,亡魂难以超度,自然都汇聚在此刀之上,既是冤魂,那么就不愿意再看到有人与自己一样重蹈覆辙,命丧黄泉。在你挥刀之际,冤魂都认为你是要取人性命,于是一同发力,挣脱控制。”
楚晨一听好像说的有点道理,但是又有些想不通:“那么我此前砍下冥鬼头颅不是啥事没有吗?还有冥鬼杀人的时候,这些冤魂怎么不作怪?”
揭陆离依旧是森森一笑:“这些冤魂都是死于冥鬼之手,难免慑于冥鬼的杀气与淫威,冥鬼杀人之时自然不敢有半分动静,但冤魂同时也恨冥鬼入骨,你有机会夺刀砍头取其性命,冤魂当然巴不得你砍个干净。”
楚晨想想也是,自己除了海上剁了冥鬼一刀之外,也是当着海领领主毕渊砍了一下马车示威,又切了一下石头,确实没做什么事,而在海边给浩南哥命名的时候,似乎刀也有灵性与之相通,不过还是有点嘴上不服软:“你就扯吧,刚才那个山贼捡起刀不差点砍死我?”
揭陆离笑道:“不会的,即便那张渔网不及时出现救你,屠血刀同样会挣脱山贼的控制的,只是可笑我当时竟然没有想通,还准备过来救你的。”
说到渔网,楚晨不自觉地把手探入怀中,拿出那根已经团成一团的鱼线,仔细端详。
极域生活之人,都知道渔网是汐鱼一族专用物品,而此番相救楚晨之人,从与冰尘海相通的山泉内发出渔网,自然更是汐鱼一族无疑,只是为何汐鱼会选择在这千钧一发一刻救人,让人有点费解。
秦春看到楚晨拿出鱼线,喉咙里轻轻哼了一声,把脖子转向一边,想来对于楚晨的不解风情,和在自己面前一而再再而三表现出对别的女性生物的留恋,有些不是滋味。
占书在一旁出神地看着楚晨手中的鱼线,开口说:“汐鱼族人编织渔网,需从深海之底,采集十年以上珊瑚,细细研成粉末,再用海底巨鲸之唾液,把珊瑚粉末重新凝结,制成丝线,这还不算,在制成丝线以后,还得精心编织,先搓成粗绳,才能开始编制渔网,这样的渔网柔软不失坚韧,刀砍不断,火烧不焦,是每个汐鱼人必备的武器与防身用品,前面那个山贼,如果找不到和屠血刀一样的锋利兵器割开渔网,估计这辈子都得被渔网包在身上过日子了。”
楚晨和秦家兄妹一直出神地听着海上生活几十年的占书说的故事,不过听到那个山贼一辈子都脱不开那个渔网的情形有些诡异,不由得都打个寒战,而揭陆离则扑哧一笑。
占书意味深长地看着楚晨说:“此渔网一般都需汐鱼花费三到五年以上功夫才能编织完成,不到万分危急的情况,是不会弃网而走的。”
楚晨再次打个寒战,他听出来了占书话中的意思,如果这个是望泠为救自己而发出的渔网的话,那么望泠就是拼着舍弃渔网,也不愿意与自己见面,这是为了什么呢?
楚晨一时间心乱如麻,而对面的秦家兄妹虽然不明就里,但是也能猜到几分,不但秦生,就连秦春也一时把目光向楚晨投来,眼中几分疑惑甚至同情。
揭陆离这个时候突然长长叹出一口气:“唯有爱之深沉,方能恨之悲切,既有狠心舍弃至宝之决心,必有纠结无奈彷徨之相思,天地万物,阴阳二面,无不如此。”
揭陆离一番话说的似乎蕴含哲理,楚晨这种在前世已经接受过大量不同门类的文化知识教育的人自然能够快速理解揭陆离的含义,揭陆离无非是在告诉自己,望泠既然对自己如此做出如此损失的决然,肯定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内心也承受了无比的煎熬,这个意思就是望泠宁愿舍弃渔网也不愿和自己见面,至少还是在乎自己的,心里不禁一松,竟然还泛起了一丝甜蜜的感觉。
而秦家兄妹自幼生活在东群岛上,难说没有接受高等教育,但是毕竟接触族人以外的机会甚少,听到揭陆离一番阴阳万物外带感情纠结的言论,细细品味之下,自然都是听得痴了。
眼看着对面的楚晨脸色由阴转晴,秦生最先领悟过来,不由得冲着揭陆离一抱拳:“国师果然胸中有沟壑,微言藏大义,请受晚辈一拜。”
楚晨看了看秦生俊俏的脸庞,再看看尚在痴迷中没有回过味来的秦春,心想这两兄妹虽然一开始比较骄横,但是通过这一天来的接触,还有和秦春的相处,倒不像个坏人,只是可能隐居时间有些长,而且自幼带有高高在上的心态,最多也就是有些不合群而已。
秦春转过目光,见楚晨正注视着自己,原本内心就在揣摩着一些情事的秦春不由得脸颊一红,再次转过脸去,与前次轻蔑闷哼的模样截然不同。
这个时候,马车似乎终于翻过了险峻的山路,跑上了平坦的大道,拉车的骏马都飞奔起来,揭陆离这个时候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楚晨心结暂时被揭陆离解开,而此时路途又渐趋平稳,加上一晚上又没好好睡觉,靠着车厢厢壁一下子就入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楚晨悠悠地醒来,车厢内的光线已经接近昏黄,睁圆双眼,发现马车已经停止,车厢内的人居然都不见了,只剩一个秦春同他一样,靠在车厢另外一侧沉沉地睡着,车厢外面则传来有人低低说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