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想动,想跑。
韩井阳被推进了隔壁的病房,爸爸被喊去了缴费。我坐在床上,双腿耷拉在半空中点不着地,那一刻我很想跳起来碰一碰地板朝隔壁冲进去,虽然也许是多此一举的,冲进去后韩井阳无非就是躺在那里闭着眼睛休息,医生给他做检查,而我只能在一旁傻站着。
护士小姐面带不满地摁住我的大腿,语气很不和谐:“你可不可以安分点?”
表情有些凶,让我想起小学二年级那个肥肥的女老师,我曾经因为迟到被她赐了一个大耳光,害我的脸肿了整整一个星期。
一想到这我连忙停止颤动双腿。
她拆开我的纱布仔细瞧了瞧,镇里的医院并不是特别正规,医生很早就下班,剩下这一个值班的小姐似乎不怎么懂。她不明所以地看了半天,又不明所以地问我是怎么弄伤的,我原原本本告诉她来龙去脉,她什么也没说就迅速地将纱布重新缠上,站起来要走了。我赶紧喊住。
“他……他没事吧?”我摸摸自己的脸,微热。
“没什么大事,有大事肯定推急救室去呀,不就是晕倒了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她的鼻子里哼了一下,理了理护士帽里掉下来的一缕头发,走过去整理旁边的那张床。
“可……可是他流了好多血啊。”
“还没流干你就在这乖乖坐着吧。”
“要是流干……”
“也死不了!”
那护士不屑地瞟了我一眼,态度还真是恶劣,估计她就是伺候了一整天的病人还要加班,拿的工资也不高所以才这么极端,剩下这些气自然就发泄在我身上了,最重要的是,我看起来很好欺负!
我只好对她僵硬地笑了一笑。
“明天过来看一看,拖得长皮肤要烂了。”
“哦……他是因为流血太多晕倒的吗?”我发现自己转移话题的速度好快。
“这个很难说,可能低血糖,可能失血过多,可能疲劳过度,也可能伤口感染。”护士念经似的,然后转过身来颇不耐烦地看着我,走到门口时嘴里又嘀咕了一句,“现在的高中生怎么都早恋……”
好八卦的护士!心里顿时感慨:难道这就是老师所说的医患关系很紧张么?
很快筱可琳就从门外一蹦一蹦地蹦了进来,她总是像一只脚底生风的跳蚤,天天起劲,浑身有倒不完的青春气,如果手抓一根冰棍,我想应该不会有多少人知道她今年上初三,谁都会以为她跟初中沾不上边。因为她彻头彻尾就是一个小不点,谁会猜到婴儿脸的筱可琳只不过才比我小了一岁。
小跳蚤筱可琳蹦到我床前来,挨着我一屁股坐下去,床立刻像水面上浮动的叶子轻轻摇晃起来。这丫头身子小,动作还是很重量级的。
“小萱姐你没事吧?”
我摇头说没事:“你自己一个人过来的?”
“嗯。你妈不愿意来。”
我点点头,叹气,其实我心里知道是这个结果。
筱可琳搂住我的肩膀安慰地说:“不来不是更好嘛,一来你可能要挨骂了。”随后她看了看我的头发,很是茫然,“小萱姐,你不是一直都留长发的吗?怎么几天不见你就自寻短见了呀?”
“你才自寻短见。”我捶了下她的小手,“这么诅咒我可不好。”
“难道舅妈就是因为这样才生气的?我可是记得她从来不让你剪短发的,最多就是发尾修一修,而且也从来不让你绑头发,她总是说这样长期下去会让头发变形的。小萱姐,你可真大胆!”
筱可琳鬼脸狐疑地盯着我的眼睛,我被她盯得心里发毛,却不知如何解释。
“小萱姐,你看过魔发奇缘的电影吗?”
“魔发奇缘?”我摇了摇头。
筱可琳拿起她随身背的粉红色小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笔记本,那封面是一张动画片,想必这就是她接下来要介绍的电影吧。封面里,一个金黄色头发的女孩,很漂亮,不过她的头发好长,长到屋檐上去了,后面是王子,角落里躲着一个深绿色头发凶神恶煞的女人,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巫婆。
我没看过,筱可琳就跟我娓娓道来,她指着长发女孩,对我说:“这个是你。”又指着角落里那个凶女人,“这个是你妈妈。”
“不是吧,我妈妈是巫婆?”
她连忙摆摆手:“她不是巫婆,她是养你长大的妈妈,这个故事就是说,你的头发能让她青春永驻,但前提是不能剪,因为你的头发有魔力,一旦剪掉了,她就会变得很丑,所以她把你关在深山里一个隐秘的屋子里,不让你自由,也不让你剪头发。”
“哦?”
我呵呵笑,是个好故事,不过套在我身上听起来总归有点别扭。
“后来呢?”我问她。
“后来王子过来救你啦。”
“王子怎么知道,不是说我住在一个隐秘的屋子里吗?”
“他其实不是王子,但他因为盗窃被通缉,逃跑到深山里的时候误闯进了你的家,所以才有机会把你给带走了。还要多亏了那只马呢,那只马的表情好搞笑哦呵呵呵呵。”
筱可琳捂着嘴哈哈大笑,我被她天真的样子逗乐了,也跟着哈哈大笑。我们挨挤在一张床上,无知无觉地笑着,她笑电影里的那只马,我笑现实里的她,童真童幻。
突然她停下来,又一次疑神疑鬼地看了看我,脸上呈现无可奉告的神秘感,好像那一瞬间我变成了一个深藏秘密的宝塔,她把脸凑近来,眼睛想要在我身上挖掘出点什么。
“小萱姐,你剪头发是为了那个男的?”
“去你的。”我推开她。
“那你为什么剪这么个发型,你就不怕你妈妈骂你吗?而且……”她神秘兮兮地看着我。
“而且什么?”我很严肃地问她。
“你刚才好紧张哦。”她捂着嘴偷偷地笑。
我气哄哄勒住她的脖子威胁道:“筱可琳,你说话给我小心点!”
“啊!”她像只聒噪的蝉呱呱大叫起来,“我已经够小心的了,小萱姐手下留情,你快把我勒死了!咳咳……咳咳……不过告诉你个秘密啊,你同学长得真好看!”
说完她像柳条拂水一样羞答答地低垂着头,这家伙该不会脸红了吧?
“喂筱可琳,那家伙可不是你的菜,收起你的见异思迁,别对这种人起异心。”我敲敲她的脑瓜。
她嘟着桃红色小嘴唇,一点也不买我的账。
“难道是你的菜?”
“说什么呢!”我把手举起来。
她从床上跳起来小脑袋灵敏地躲了过去。
“这种人即使见到了也最好给我远离懂得不?我是怕你受伤害啊白痴!”
“那你也别老是戳我的脑袋,从小到大一直这样对我,我都快被你戳笨了。”
“你本来就很笨……”
“小萱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