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震怒。
百官无声。
大殿静寂。
“真是岂有此理!边疆的将领都是吃白饭的吗?”皇帝啪地一声拍上了御案,怒道:“几千人都可以肆无忌惮的闯入我锦州杀人放火抢钱抢粮,还能来去自如!”
“马上把负责锦州守卫的郑卢给朕撤职查办!”皇帝仍怨气十足,“传旨下去,既然他南风敢不把我大悉放在眼里,朕就要让他们长长记性!打,传旨,给朕狠狠地打回去!”眼见阶下又有嘘声,皇帝恨恨道:“你们都闭嘴,谁敢跟朕说什么以和为贵,朕就要他的脑袋!”
阶下立马安静。
皇帝如此情绪,下面百官再上奏事情都是战战兢兢,生怕惹怒这半百老人一个不慎就被当成发泄怒气的工具,范墨与,却是趁机出列。
“陛下,臣有本奏。”范墨与朝前迈步。
“讲!”皇帝郁着脸色,态度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范墨与并不在意,将刑部收到的卷宗及一份证词交付给太监呈上御桌,他将禹王同谋招认之事细细讲来,又道:“……禹王并非一子一女,据其府中早年退任管家之证词,禹王在北方泠邺曾与一村姑生有一女,后来在其十岁时带回府中抚养,禹王叛乱后,此女不知所踪。陛下,可见五年前禹王之乱中抓捕同罪人等时其实另有蹊跷,甚至,有人故意窝藏反贼,知情不报……”
乔非离早在范墨与说了第一句时已有了预感,此时神色变幻,再不复平日的心不在焉,他不自觉地朝着乔居衡的方向看去,目光复杂,大哥,你已经恨我至此了吗?
乔居衡眼睁睁地看着本该在自己桌案上的卷宗此时却被范墨与呈递上了御案,再听范墨与所言所述显然是经过了一番探查有论有据,顿时心慌意乱,往乔非离的方向望去,正是四目相对,乔非离失望无奈的目光更让他无措到极致——非离,不是我……
荣杰心知禹王叛乱是皇帝一生最放不下也最痛恨的事情,此时见皇帝的脸色越来越沉,眼神一闪,不露痕迹的满意一笑。
“……时节吏部尚书乔非离乔大人正任荆楚监察御史,当日抓捕府中同罪犯人时乔大人也是在场,乔大人府中便是那时收养了不少战时失去父母的孤幼,臣以为,反贼禹王之女,极有可能也混入其中被乔大人无心收留了下来……”范墨与说到此,特别在无心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百官暗地唏嘘,这才明白范墨与一番罗嗦的矛头指向的是何人。
容尚祈看向乔非离,乔非离此时面无表情,平静之下不知酝酿着怎样的风暴。
等范墨与终于说完,皇帝也翻看完了整份卷宗,只见他沉着脸,把那证词卷宗往地上一甩,有心无意正丢在乔非离脚下,虽未发话,却更让人胆战心惊。
“陛下,范大人所说皆无凭据,臣以为并不可信。”乔居衡急急出列,“难道收养战后无人抚养的孤幼也要成为乔大人的罪过不成?何况,谁能肯定乔大人收养的孤幼中一定就有禹王之女?范大人无凭无据只是自己一番猜测而已,请陛下明鉴。”
刘琦毫无意外的紧接出列,“陛下,臣也以为范大人言不符实,过多妄议。”
听到乔居衡为他辩解,乔非离面色稍霁。
大哥,只要不是你,就好。
王慕才出列慨然道:“乔大人为人兄长,自是要对弟弟一番爱护,只是乔大人万不可只凭私心不顾事实,捉拿反贼要紧,臣恳请陛下即刻派人捉拿反贼禹王之女归案。”
王允也出列附议。
乔居衡心中微怒,第一次因为朝堂之事乱了分寸。
皇帝面色不愉,沉声问道:“吏部尚书,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乔非离禁不住要为荣杰赞一声好,特意在今日才递上早前就已经收到的边疆战报,在皇帝急怒中以范墨与为前锋提到此事,更有王慕才等人做后卫围堵,这招棋,走得好,走得妙。
乔非离缓缓跪地,并无惶恐,只声音决然,“陛下,臣之所为,绝无半分不忠不义之举,所有收养孤幼皆为身家清白之人,如有欺君,臣愿一死谢罪。”
皇帝听他殿前明志已把话说绝,自然已信了大半,这才缓和了脸色,道:“你起来吧,这件事交付刑部查实再说。”
“谢陛下。”乔非离端正起身。
乔居衡来不及放心,荣杰已出了列。
“陛下,臣以为不妥。”荣杰摇头,慢声道:“刑部尚书李慎之正于病中休养,刑部主事之人为侍郎乔大人,然而乔大人正是嫌犯之兄长,理当避嫌。臣以为此事应当酌情商议。”
乔非离并不意外荣杰这一招。
“臣附议。”
百官惊奇,因为,附议的恰是“嫌犯”乔非离。
荣杰一怔,然后便是气恼,乔非离这一附议,只显得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皇帝微微犹豫,道:“除了乔居衡,刑部可还有能主事之人?”
“臣以为刑部郎中卫辰奇可当此任。”王允出列道。
“卫大人与范墨与范大人交好,臣以为也当避嫌。”乔居衡目光锐利。
皇帝皱眉,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朕上次听韩希说他有个侄子不是在刑部任职吗?”
阶下正要准备嘴仗的荣杰等人不提防皇帝突然定了人,顿时发愣。
韩希,宫廷御医,与皇帝颇谈得来。
“回陛下,臣在。”只听得一个温润清朗的声音,韩云初出了列,恭敬低眉。
百官望着这眉目清雅似水温和的年轻人,啧啧叹声,这才知道朝殿上还有个主研医道的韩家后人。
“这件事就交付你来查办吧。”皇帝点头,对于这不骄不躁的年轻人很是满意。
“臣领旨。”韩云初屈身。
成为能否掰倒乔非离的其中一个关键,韩云初顿时成为各方瞩目的焦点。
荣杰定睛看过去,那年轻人全身清净明澈无一丝凌厉气息,看似无害之极,他不禁有些苦恼,这样毫无庸人欲望的人,却最是难以控制。
韩、云、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