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疑惑,但我还是听了玉娘的话,不再挽着舅舅,舅舅也没说什么,只是问我最近学了什么,学识如何,我都一一作答。当他问我最近在看什么书,我告诉他答案时,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变化。我看的书都是醉公写的,就算不是他创作的,那也是他手抄了先人的作品。
舅舅问我身上可放有正在读书籍,我想了想,便把醉公的《国策》拿给他看。他翻了几页,原本稍显温和的脸忽的变得冷峻起来,目光如剑般刷向玉娘和空爹,玉娘和空爹脸色蓦地发白,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被人发觉了一样。
舅舅面色恢复如常,笑看着我道:“这本书的作者你可认识?”
我点点头。
“带舅舅去找他。”
我征询地看向玉娘和空爹,空爹朝我微点了点头,我才答应舅舅。
来到醉公的住处时,莫梓遇还没有离开,他们两人含笑地看着回转的我,醉公道:“不是家中来了客人,你娘要你早些回去吗?怎么又……”当他看到随我进来的舅舅时,脸上的笑意立刻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与无奈,然而一瞬之后,醉公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淡去,只剩清清淡淡。
舅舅目光沉静地凝视着醉公,然后又打量起一旁的莫梓遇来,此时的莫梓遇也是一副审视的模样。
我站在一旁一会儿看看舅舅,一会儿又看看醉公,半晌之后也没从他们脸上读出些什么信息来,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一早就认识,至于究竟是有仇还是有恩我就看不出来了。
醉公轻声对莫梓遇道:“你和娡儿先出去。”
“你舅舅他是做什么的?”一出屋,莫梓遇就问我。
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是在京城一带做生意的吧。我空爹就曾经帮舅舅抢过薛五郎他爹的生意。”
莫梓遇默不作声,眼中闪着思量。
我忙问:“怎么了?”
他恢复成一贯的毫不在乎模样,懒洋洋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他跟我记忆深处的某个人长得很像,所以问问。”
我啐了他一声,“他是我舅舅,怎么可能会跟你记忆深处的人长得像?我舅舅他很忙的,上一次来看我都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他嘻嘻笑道:“也是,你舅舅是个普通的商贾,而我记忆中的那个人却是……”
“却是什么?”
他笑摇摇头,不再说话。
舅舅与醉公说了很长时间也没出来,我和莫梓遇各怀心思地等在外面,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门终于开了。舅舅面色沉静地走在前面,醉公面色清淡地跟在后面,我是看不出他们究竟谈了些什么了。
舅舅出来后目光便一直落在莫梓遇身上,眼中带着探视,一向意气风发、潇洒不羁、自命不凡的莫梓遇此时看来竟有些谦卑恭敬。
舅舅突然看向我,对着我温和道:“娡儿,你先回去吧!”我想问些什么,但见醉公用眼神示意我先回去,遂只好听他们的话。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原本是要等舅舅回来的,但从玉娘和空爹口中得知舅舅不会再来。脑中一直想着白天的事,瞧样子,舅舅让我先离开是与莫梓遇有话要说,可莫梓遇是莫将军和佳人姑姑的儿子,舅舅只是一个普通的商贾,而醉公则是一个隐者,这三个人会有话说?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可是太快,没有抓住,只好做了罢。真有什么事明天问问莫梓遇不就得了?
刚要入睡时,突然想起我还没有问舅舅谨言姐姐嫁到了哪里,自骂了一句怎么将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下次等到舅舅来看我都不知要到何年何月了!
第二日去醉公处时,我没有碰上莫梓遇,还以为他等不及我便先去了,可进了醉公的院子时才发现莫梓遇并没有来。
三个人突然变成了两个,我有些不习惯,更觉得冷清。憋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才问醉公,“莫梓遇呢?为什么他还没有来?”
“要读书识字的是你,他没有义务天天过来。”
我一时语塞,是了,一直以来莫梓遇不过陪我过来,他随时都可以离开。
我问:“昨天我舅舅跟你们说了什么?你是不是一早就认识我舅舅?你们什么关系?……”
我叽里咕噜问了很多问题,醉公却只是笑叹道:“是啊,认识很久了。”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他越是这样,我脑中积累的问题就越多,只是我知道醉公不会向我透露一个字。所以只能泄着气闭口不问。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天,我的生活恢复成以前的样子,好像莫梓遇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明天就是我十五岁的生日,心中又开始有些隐隐的期待,不止期待叔叔,还期待着醉公。去年生日的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他,一转眼一年就已经过去了。
已经是放学时间,我却赖在书桌前不肯走,醉公狐疑地看向我。我扭扭捏捏道:“明天是我的生日,你会不会给我过生日?”
醉公愣了一下,只是一瞬间的时间,我却觉得好像过了好几个时辰,桌下的双手紧紧地握着,生怕他说个“不”字。
等待总是紧张的,哪怕只在一瞬间。
醉公的脸上突然绽了个笑脸,点头道:“当然。”
我跳起来兴奋道:“就这么定了,我明天一早就来找你,你说话可要算数,我知道你房里还有一坛好酒。我还想吃肉,大块大块的肉,最好是竹一品的涮羊肉。”
他浅笑着点头。
快乐竟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情,只要他一点头,我就快乐地像要飞起来。我有些羞怯地将被子蒙在了头上,可还是能听见我“咯咯咯”的傻笑声。明天将是一个特别的日子,我的生日,还是他为我庆祝的生日,真是有些迫不及待。
早晨,一睁开眼我就从床上跳起,玉娘已经为我准备好一件淡粉的衣服,此时就搁在床头,我看着有些不满,遂在箱子里翻出了一件大红色的罗裙。今天是我的好日子,我要让见到我的每一个人都能明白我快乐的心情,都要为我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