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天空就放晴了,人也变得暖和起来,莫梓遇向叔叔告辞,又特神秘兮兮地拉着我出屋,说有样好东西让我看。我正纳闷会是什么好东西时,他朝着天空吹了下手中的竹哨,随后“啾”的一声,一只白雕从天际翱翔下来,飞到莫梓遇身边,像是撒娇似的直蹭莫梓遇的身体,莫梓遇抱住他的脖子亲了又亲。
我欣喜道:“这就是你与你义父当年在大漠所救的白雕?”
莫梓遇仍旧宠溺地抱着白雕,朝我点头笑道:“他叫追风,如果同生是你弟弟,那追风就是我弟弟。”说着,示意我也去抱追风。
我从未见过大雕,虽然很想和莫梓遇一样能与追风有更亲密的举动,可心中的惊怕却远远超过好奇心,遂乖乖地站得老远,朝着他摆摆手。
他看出我心中的想法,笑着拍了拍追风的脖子,吼道:“去,去你嫂子那儿。”
追风似乎听懂了他的话,拍了拍翅膀向我扑来,我吓得连连后退,“喂,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那追风哪里肯听我的话,见我这副窝囊样,翅膀拍得更欢,我吓得腿一软就摔倒在地上,而追风却仍旧一副欢快的样子,边扑打翅膀边鸣叫。
居然被一只雕欺负?我刚想骂他主人莫梓遇,莫梓遇却已经来到我身边,身子笑得七仰八倒,然后伸手将我扶起,“我现在已经非常确定,你就是一只纸老虎。”
我撒气地拍掉身上的尘土,哼道:“果然有怎样的主人就有怎样的雕!”
莫梓遇笑道:“那是追风他喜欢你,因为他喜欢你才会这个样子。”我轻哼一声不理他。
这时,追风友好地鸣叫了几声,瞧模样是在为刚才的行为道歉。
几番接触,我对追风的惧怕虽已经减少了几分,可仍旧不敢去碰他,莫梓遇也不再勉强我,只是笑道:“算了,以后接触得多了就不会再怕。”然后又将一封信件挂在追风的脖子上,摸了摸他光滑的羽毛,道:“去找我义父吧。”
追风长鸣一声,大翅一扇,飞向天际。
我呆呆地望着天,直至追风变成一个小黑点后消失不见才搡了把莫梓遇问:“常听你提起你义父,却从未见他出现过,即使你入了军营,也未见他有何反应,你义父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笑道:“我义父他并非什么大人物,只是生性好自由,自称赋闲之人。不过论才智机谋、文韬武略,我却敢打包票,这天下他若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我想进军营、战沙场他早就知道,而且这也是一直以来他鼓励的事。”
我暗忖,莫梓遇之所以会懂那么多政治军事,都是他义父所授,如此说来,他义父确实是个文武全才。只是既然他有意教授莫梓遇这些,说明他与舅舅抱有同样的想法,可为何不亲自出面?欲要解决边患大事,他出面,舅舅岂不是如虎添翼?
莫梓遇轻拍了一下我的脑袋,笑道:“我知道你脑袋瓜里正想着什么?我义父年轻时与皇上有些恩怨,若是冒然出现,指不准皇上会如何对付他?况且他也虽有心远驱锦南国的贼人,但更喜欢寄情山水。”
我不解,“恩怨?难道你义父曾经是皇家的人?”
他摇头大笑:“你就别瞎想了,我义父姓徐,可与皇家一点关系都没有!”见我还在琢磨些什么,他又道:“有时间瞎想,倒不如让我教你如何使用这竹哨,以后我若不在,还可以借追风书信往来。”
我点头。他又道:“我的追风和义父身边的穿云羽翼未丰时就跟着我们了,早有灵性,有时你只需对他们说说话他们就能懂你的意思,只是你与追风刚认识,还是先学竹哨的好。不过你也算精通音律,学起来应该并不麻烦。”
我撇嘴道:“我学的是琴,吹吹打打的玩意儿可什么都不会。”
他笑道:“倒是谦虚起来了,我以为你会说‘那是自然’。”
我踹了他一脚。
他不再打趣儿我,而将竹哨凑到嘴边。竹哨不似笛与埙,它的音色较为单一,可清脆悦耳。莫梓遇每吹一下,都会向我解释一番这是什么指令,教完后又将竹哨递到我面前,“你也试试。”
我接过,耳根子莫名地烫起来,这哨子他刚刚吹过,上面还留有他的余温。他见我迟迟未动,起先还不明白,到最后才意识到什么,连忙一把抢过竹哨,吱吱呜呜道:“这哨子有些缺损了,改天我帮你做个新的。”
我又反抢了回来,低着头,声音小如蚊蝇:“不是还能吹吗?”说着将哨子放在嘴边,按他所教的吹起来,只是每吹一声,脸就烫一点,等全部学完,脸上早已红霞密布。
又是一个晚春,我与莫梓遇嘻嘻哈哈、吵吵闹闹的日子已经过了半年多,这大半年来他多半是在京城,我虽有意同他一起去京城看看,可因为叔叔的关系还是做了罢。他在我身边时我总要有的没的跟他吵几句,可一旦他离开,我却无比的思念他,才知为何古人会有“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的思念。
屋外雷声滚滚,乌云密布,雨大如倾。我没精打采地趴在窗台上唉声叹气,一旁的同生也耷拉着脑袋,躺在地上一声不吭。
半晌之后,我才叫了声同生,同生转过头看向我,见他的眼睛不再清清澈澈、意气豪心,而是朦朦胧胧、毫无生气,我突然好想哭。同生见我落泪,忙站起来呜呜咽咽地安慰我,他越是如此,我越是伤心,索性抱着他哇哇大哭起来。
玉娘、空爹、姑姑、姑父、叔叔、小宝还有刚学会走路的随心都冲进我的屋子,见我抱着同生哭得伤心都莫名其妙起来,玉娘扶起赖在地上的我,担忧道:“这是怎么了?今天是你十六岁的生日,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我看了眼同样莫名其妙歪着脑袋看着我的同生,只觉得越来越伤心,又是抱着他大哭。其他人都急起来,纷纷问我为何哭泣,我却全当没听见,抱着同生痛哭不说话。后来他们都淡定下来,不急不慌地在我房里坐下,玉娘逗弄着随心,姑姑问着空爹生意上的情况,姑父与叔叔聊医药上的事,小宝则在一旁侧耳倾听。
好久之后,我才渐渐止住哭声,呜呜咽咽地盯着同生,玉娘他们也安静下来,直直地盯着我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