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春阳是轻柔的,四月的春风是舒缓的,在这样一个春暖花开的春日里,仿佛那光可以照进人的心里让整个人都跟着舒展开来。
临近晌午,余州城的主大街上熙来攘往人流密集,一辆蒙着蓝布厢套的马车避着行人缓缓停到一家看起来很气派的客栈门口。不等小二迎上来,一只细白如玉的手从车里将车帘一掀,紧跟着一个娇俏的身影从车里钻了出来,纵身一跃,轻轻落到了地上。
只见那人身穿一件月白色的文生公子衫,上面用毛笔绘了一枝夏荷,外头罩了一层烟青色的薄纱,那纱上绣了几只彩蝶,纱随风动,彩蝶迎风舞蹁跹好似活了一般。乌墨一样的青丝被一根银色缎带束起,琥珀色的眸子,不点自红的樱唇,随说是一副男衫打扮,但怎么看也是个娇艳欲滴的俏姑娘。
那姑娘伸了个懒腰,大量了下这件名为“同福”的客栈,回身对赶车的说了句:“常四,就这儿吧。”然后迈步就要往里进。正在这时,突然一个男子冲了过来,与姑娘撞了一下接着向前跑去。那姑娘反应也是极快,往腰间一摸便顾不得说什么抬腿追了上去。
这借上店铺林立,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繁华的时段,那人滑的好像泥鳅,在人群中左躲右闪逃的很快,姑娘有些急了,开始一边追一边大声“抓贼啊,租啊贼啊”的叫着。
眼见那小贼越来越远,却突然被什么人出脚绊了一下,两枪几步,载在了地上。那贼见有人出手,忙将刚才自姑娘腰间顺来的锦囊向一个方向用力扔出,然后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往另一个方向逃去。
待到那姑娘跑到的时候,已经有人替她找回了被扔出去的锦囊。
一名穿着雨过天青色锦袍面似冠玉,气度若谪仙的公子将锦囊递到姑娘手中,道:“看看可缺了什么?”
姑娘接过锦囊,用手一摸向公子展颜一笑,道:“多谢公子仗义出手,其实这里面并非什么什么值钱之物,不过是于我有特别意义的一块石头罢了,若真丢了倒叫我不知该如何是好了。”说着,便向那公子深施了一礼。
那公子忙道:“这位——公子莫要多礼,不过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而且,刚才仗义出手的倒是另有其人,只是那人已经离开了留下我白白受了这一礼真是折杀在下了。”
那姑娘听罢噗哧一笑,道:“公子倒还真是有趣,难道你看不出我是女的吗?谁说着男装者便都要是男子的?我觉得这男装比女装自在才穿的,可不是要玩什么假凤虚凰的把戏哦。你说方才帮我的另有气人,却不知恩人现在去往何处小女子定要当面道谢的。”
那公子本是怕揭穿姑娘性别惹恼了人家,才称了一声公子,不成想倒遇到个混不在意的主儿,被损了一句倒也没恼,答道:“那人是我朋友,因性子一向寡淡,不喜与人来往,姑娘的谢意在下自会代为转达。”
那姑娘却不跟作罢:“那怎么行,我也不过就是对他说句话而已,他不喜多言到时不理我便是,这谢却一定要当面谢才可以。”
拗她不过,锦袍公子只好施礼道:“也罢,我那朋友已先行进了酒楼,在下南州府绍元,还请姑娘随我一起去寻他。”
那姑娘也赶忙回礼:“丰阳新月见过绍元公子,刚才多有冒犯还望公子莫怪。”
由小二引领着来在二楼的一间雅间,一名穿黑色侠客装的青年正端坐房中,此刻桌子上已经摆好了一壶酒和两个冷菜。见绍元带着个陌生姑娘进来有些意外的看着二人。
“这位是新月姑娘,刚才蒙你出手才追回失物,一定要来当面谢谢恩人,我无法,只得带他上来。”绍元解释道。
新月在门口看着黑衣青年也是一怔,接着快步迎上前去抓住男子的衣袖激动的叫道:“小哥哥,原来是你啊,我是新月啊。”
幽深的黑眸中泛起了点点星芒,莫离站起身双手放在新月肩头上下打量着道:“真的是新月,多年不见一下子我都认不出来了,真的长大了,成大姑娘了。”
“可不是,若再过些年小哥哥你都要变成小老头了呢。”新月对着莫离挤眉弄眼的做着鬼脸。
被两个突然相认的人晾在一旁的绍元认不出出声道:“我说,二位是不是能将叙旧的话先放放,谁能给我解释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离闻言,脸色陡然一便,方才的热情顷刻便烟消云散,又恢复成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冷面侠客。
新月见莫离态度瞬间转变,眼珠一转,笑道:“哎~这要是从头解释呢就会像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那是又臭又长啊,所以我就简短的说一句,我与莫离是幼时的朋友,后来分别再不得见,如今是多年后的重逢,绍元公子你说是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他乡遇故知,自然是人生难得的喜事。来,新月姑娘,今天我做东,我们就在这客来香里一醉方休”绍元似也被感染,在桌前就坐招呼二人一起举杯。
推杯换盏之间,莫离始终都话不多,倒是绍元表现的更像是遇到了故人,与新月山南海北的闲聊。
酒过三巡,绍元突然问道:“想不到新月姑娘小小年纪却见识广博,实在令在下佩服。余州离丰阳三百多里,不知新月姑娘来此是探亲呢还是访友呢?”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新月答道:“都不是,这次来余州是替家中长辈出访,看看是不是有新的商机。”
绍元追问道:“哦~~原来新月姑娘是商门之后,如此年纪便可独当一面真真是商界奇才了。不知姑娘家里是做些什么生意的?”
“什么生意?”新月突然对着绍元狡黠的一笑:“不知公子可曾去过丰阳城?”
“天朝第一繁华的丰阳城,绍元向往已久,直到前两年才得以一去,真乃天府之国,人杰地灵之地啊。”
“那公子可知道春风楼?”新月接着问。
“春风楼?”绍元面容一肃,眉头微皱,都是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人儿,瞬间,绍元便明了了新月的意思,不禁面上有些尴尬。
倒是一直闷头喝酒的莫离,突然一口就呛到,捂着嘴猛的咳嗽起来。
新月起身,向两人一礼,道:“新月还有事情要做不便久留,就先告辞了。今日多谢绍元公子款待,又得见儿时好友,新月这几日就住在离此不远的同福客栈,二位得空可去寻我,若不得空,将来有机会去到丰阳,也可去春风楼寻我。到时新月定要好好招待,还了今日这一请。”
绍元起身,对新月拱手道:“既然姑娘还有要事,那我们改日再聚。就此别过,恕不远送。”
旁边的莫离也站起身来,张了张嘴,最后只道了句“保重。”
待新月离开,二人坐定,莫离言道:“这新月——”
话没说完,便被绍元拦下,道:“你我兄弟,何必如此呢?一个多年不见的小丫头而已,过去之事,不提也罢。”
不再多言,两人结账一前一后出了客来香的大门,纵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