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泽一怔,眸光闪动,露出几分难言的意味,他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比起他的长子来,我已经好得太多。当年我只是被他送入‘阎王殿’培养成为杀手,至少还能拥有自己的思想,而他的长子,却是被他下了蛊,如今也只剩一副驱壳,不过傀儡罢了。”
“他被下了蛊?”云陌尘想起他今日所为,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自寻死路”。他虽好女色,却也并非真的一点脑子也没有,这种找死的事情自然不会去做。但如果不是被控制了,那他今日的行为又如何解释呢?只是……“我见他神色并无呆滞之相,又怎是中蛊的迹象?”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这蛊似乎能保存人的本来性格,只在需要的时候改变他的意向,从而不会被轻易发现。”叶泽道。
“原来如此。”云陌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叶左相倒也是个狠角色,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下得去手。”
“自然不是所有的。”叶泽苦笑了一声,“他做的这些都是为了他和他已故二房的儿子。而我们这些‘旁人’,不过是他的工具罢了,他何曾当我们是他的儿子?”
这其中的纠葛云陌尘也不便多问,只听她突然岔开了话题:“你可知修罗殿?”
这个与过去的她如此相像的一个人,还在危急时刻帮她的娘亲避过了那一剑,让她不由起了想要让他加入修罗殿的心。
“自然知道。”叶泽眼中精光一闪,尽量平静地说道。
“那就好办了。”那玉骨扇不知何时又被她拿了出来,云陌尘折扇一收,笑道:“你可愿意加入修罗殿?”
闻言,叶泽的神色略显古怪:“本质上说我可是你的敌人,你就不怕我背叛你们?”
云陌尘轻笑一声:“背叛?你可以背叛,我也无权阻止,只要……你能承担得起后果!”
叶泽身躯一震,竟觉这淡淡话语中流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霸气!
眼前这个小娃娃究竟是何身份?竟然有这么强大的气势?关于修罗殿的事情,他也曾奉上头的命令调查过一段时间,但还是无果而终。然而据他所知,修罗殿的高层应该没有这么小年龄的人啊。可这个小孩子又不可能假借修罗殿的名号,莫非……他思绪一转,突然萌生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陡然睁大了眸子,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问道:“你、你是暗主?!”
“哟,不错不错,发现得还不算太晚。”云陌尘微眯着眼,“我正是暗主——九弥。”
叶泽骇然:“世人皆道暗主九弥神鬼莫测,武功出神入化。却不知他竟是年仅十岁的孩童,更是京都有名的‘纨绔世子’……”这下他是完全从惊讶变成惊恐了,这简直无法想象。
云陌尘嘴角微弯,道:“哦?你这是夸我呢,还是贬我呢?”
“额,这、这……”叶泽嘴巴动了动,愣是结结巴巴了半天。
“好了,不逗你了。”云陌尘撇了撇嘴,道:“那你的意思?”
闻声,叶泽猛然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朗声道:“属下参见暗主!”
“好!”她点点头,“本尊命你为‘魑’,居四鬼之首,即日起掌管‘天煞阁’。当然,这只不过是个试用阶段,我想你也知道,这个世界本就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想要留在修罗殿,就得拿出你的实力说话!”
“属下遵命,多谢暗主教诲,谨遵暗主之命!”叶泽恭敬道。
“那么,接下来……就该是算账的时候了。”云陌尘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所有的伤害,我都会让那些人……百倍偿还!”
待回到云王府中,已很晚了。云陌尘急急奔入蓝子清房中,却见云洛影满脸疲惫地守在蓝子清的床边。蓝子清面色红润,呼吸和缓,如此看来,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
云陌尘慢慢走近床榻,不敢多言,只道了声:“爹爹。”
云洛影眼皮一抬,转头看见云陌尘,眼中闪过一丝喜色,道:“尘儿回来了?回来了便好,回来了便好……”声音很轻,竟夹杂着一丝颤抖。
“爹,你别担心,娘亲会没事的。”云陌尘低垂着眼,忍住心中的哀伤之意,安慰道。
“是爹爹不好,爹没能保护好你娘,她才会……”云洛影几乎不敢说下去,望着安然躺在床上的人儿,整颗心仿若被撕裂成一片又一片。
云陌尘轻叹一声,道:“爹,这种时候我们才更要镇定,找出凶手,为娘亲解毒。”
“对!镇定……镇定……”云洛影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连连点头。
云陌尘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只觉心中一阵痛楚。这是第一次,云洛影表现得这么的无助、脆弱,连基本的思考能力都不具备,只剩下慢慢的担忧。而她,不也是一样?但是,总有一个人要背负起这些,不是吗?这些人,是她一生的珍视,是龙的逆鳞,触碰的人,势必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云陌尘上前,柔声说道:“爹爹,您快回房歇息吧,娘亲这有我照顾着。您在这样下去,累垮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云洛影的目光仍落在安躺着的人身上,恋恋不舍,犹豫不决。
云陌尘见他如此,又轻声说道:“爹爹这样不爱惜自己,怎么帮娘亲寻得解药?再且说了,若娘亲知道爹爹这般,肯定是要担心的。”
云洛影听她说得有理,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回房去了,只留云陌尘一人守在蓝子清身边。她为蓝子清把了把脉,检查了一下身体状况,发现并无异常,只是在左手手臂上有一条约半指甲宽、一小拇指长度的暗青色线条。云陌尘微微蹙眉,想到叶泽说的话,莫非真是中蛊?只可惜她虽精通医术,但却对蛊虫之类不甚了解,面对蓝子清现下棘手的蛊毒,只能束手无策。云陌尘心中暗暗着急,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半响,她突然心生一计。不再思索,他手中忽然多了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在手臂上轻轻一划,鲜红的血液汩汩流出,云陌尘忙拿茶碗接住。待一杯满了,才迅速点了穴道止血,拿纱巾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
圆润细腻的白瓷碗中盛满鲜艳的红色液体,有些触目惊心,云陌尘脸色略白,喂蓝子清服下她的血液。许久后,之间那暗青色的线条似乎略细短了一些,隐隐有一丝赤红压制着那道暗青。云陌尘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有用。
她自小没少服各种珍奇药材,早已是百毒不侵,本也只是试试看,没想到真的成功压制住了!云陌尘唇边露出一丝笑意,却又突然皱起了眉,她总不能一直用血养着娘亲吧,到时候娘亲的蛊倒还安分,可她就一命呜呼了!看来行动要提前了,要快些取得解药才是。云陌尘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女子,忽然道:“泽。”
眼前一闪,定睛一看,又多了一人,正是叶泽。叶泽一身玄黑衣袍,恭敬地立在云陌尘身前。
“泽,左相的事情你最清楚。我限你明日天黑前将他所有的‘罪证’整理起来交给我。”云陌尘沉声说道。
“是,主子、”叶泽眼中闪过一丝沉痛,并不多言,应了一声便离去。
翌日,京都传出云王妃遭刺客袭击一事,据说云王妃如今身重剧毒,昏迷不醒。一时间,京都百姓纷纷前往各处寺庙求神拜佛,保佑这位平素贤仁淑德、广做善事的云王妃。自然,有人担忧也有人欢喜,云王妃若身故,云王便要再娶王妃,于是诸多王公大臣纷纷盘算着将自家女儿送上门去。
又过了不多时日,洛云皇突然截获密报,当今左丞相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勾结江湖邪道,意图谋反。洛云皇震怒,圣旨宣下:诛叶氏九族,三日后行刑。且左相一派的人在一夜之间全部临阵倒戈,左相失势。一时满朝哗然,人人自危。
行刑前一日,死囚叶氏(叶左相)忽然失踪,洛云皇却对此保持沉默。行刑之后,此事再无人提起。
数日后,江湖又突起一传闻:实力仅次于三大组织的阎王殿在一夜之间被灭门,不仅是总部,就连各个分部也全被击破,无一人生还,且死状极其恐怖!一时间,江湖中众说纷坛,猜测四起。
此时的修罗殿总部,云陌尘慵懒地倚靠在高座上,一身赤红长衫,一朵朵暗沉的黑色曼陀罗花在上方肆意开放,邪魅张狂。一张暗紫色的面具覆盖在脸上,面具上同样雕刻着黑色曼陀罗,诡谲阴冷,在花心雕镂着一个“九”字,面具的边缘是暗金色的云纹。而此刻面具的主人却是目光冷厉,寒意逼人。
“叶左相,真是别来无恙啊。”云陌尘缓缓开口,声音冰冷,毫无感情。
跪在下方的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却正是那已经失踪了的叶左相。他闻言,缓缓抬头,看到高高坐在上方的赤服之人,瞳孔猛地收缩:“你、你是暗主?!”
江湖传闻:暗主九弥,赤衣长衫,暗紫假面,暗金云纹,彼岸花开,“九”字居中。
叶左相在看到座上人的那一刻,面如死灰,瞳孔失色,霎时就确定了她的身份。原因无他,敢这样穿戴的人必定是暗主本尊,其他假借暗主之名做事的人或势力必然会在一夜之间声息全无!
云陌尘冷冷一哼,凤眼微眯,道:“怎么?叶左相很讨厌见到本尊么?”
“不敢不敢!”叶左相慌忙否认,“老夫如今不过草芥,能目睹暗主尊容已是老夫的荣幸!”
云陌尘冷笑,嗤之以鼻:“是吗?没想到堂堂叶左相也会涎着脸讨好别人。”
叶左相脸色铁青,却是敢怒不敢言,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大殿上静默得可怕,谁也没有开口,一为不敢,一为不屑。
半响过后,云陌尘仍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懒散模样,然而叶左相早已是冷汗淋漓,身躯微微颤抖。
云陌尘心中不屑,堂堂丞相,心理素质也不过如此!
其实这叶左相也算是支撑得久的了,面对云陌尘的一身冷寒之气和那迫人的威势,一般人不过片刻就吓得昏死过去了。
叶左相拭了拭额头上的冷汗,轻声道:“不知暗主有何吩咐?”
哼,老狐狸,还是忍不住了吧?云陌尘的嘴角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过了好一会儿,才沉沉出声:“怎么?叶左相还没打算自己招吗?关于……云王妃的事。”
叶左相目光闪烁,唯唯诺诺道:“不知暗主问这个作甚?”
“哼!这还轮不到你来质问本尊,你只需如实回答便是。”云陌尘语气冷硬,丝毫不将下方之人放在眼里。
“是、是……”叶左相连连应答,“云王妃中的是一种特殊的蛊,这种蛊每天要吸食七种不同的毒素,故称‘七嗟蛊’。”
“那你可知破解之法?”云陌尘冷冷问道。
“这破解之法老夫不知……”叶左相刚说了半句,便觉周遭越发冷寒起来,带着一丝压迫感。他不敢停顿太久,忙道:“这蛊师初次培养的,本没有解药,不过老夫知道一种压制蛊毒的方法。”
“你快细细说来。”云陌尘的语气略有缓和。
叶左相轻呼出一口气,道:“在北方凤栖城,有一极寒之地——玉寒峰。玉寒峰上盛产‘玉寒雪莲’,这种雪莲的药效是普通雪莲的百倍之多。而‘玉寒雪莲’的冰寒之气恰好能压制蛊毒。”
“只有这些?”云陌尘目光森冷,透露出一丝危险。
“是、是……老夫知道的只有这些了,不敢欺瞒暗主……”叶左相咬牙道。
“哼,不敢隐瞒?”云陌尘嗤之以鼻,这个老狐狸怎么可能不留着一手?“这就是你的‘不敢欺瞒’?既然如此……泽!”
“主子。”叶泽倏然出现,恭敬开口。
“这个人交由你处置了。”云陌尘幽幽道,“对了,最后别忘记扔进‘万蛇窟’,它们可已经饿了很久了。”
“是!”叶泽眼中划过一丝莫名的精光,应道。
闻声者惊惧,叶左相连忙开口阻止说:“暗主且慢!老夫还知晓一个法子,不知能否用此法换老夫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