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有海,而后圣人从海上来。
靠你的努力,少尉。
你先要学会写我的名字:欧阳影汐。”
女孩声音很甜,飘遥成一片紫色的云,她说那是她漂亮的长发。她丢下一粒糖,楚云心里无限柔蜜的一荡,终于看见了她的脸,细瞇的眼睛,明媚含烟如同往昔,美的让他心醉。
“小戴,你为何改了这么美的名字?记得我么?”小孩在襁褓中伸手急切的抓捞,在心里言语交流无碍,手脚绵软却无法触碰日夜思念的女孩,他闭着眼无助如同梦魇。
“你是我的兵呵,大魔……水妹,昨天我喝了太多维可,错过了见证你出生的一刻。刚才听那瘸子叫你楚云,真是可恶,他摆弄你的小雀雀,说好的第一次要让我来的
吧?你这是背叛,我火大了。”女孩声音飘渺不舍远离,却又象被风又吹走了几米,似乎极其重要的事还没做,她急切的哽咽,“一定要让人看见我的名字!一定要……”
先有海而后圣人从海上来,什么鬼话么,一点都不象巫咒。楚云想起那双转瞬即逝的眼睛,隔世重逢犹如万年牵绊,泪水汹涌,他也不管不顾,尽情的挥洒心中喜悦,绵绵伤痛。他成男人了,象她们想要的那样……
“嗯,好香!”娇弱的女人捉住布包亲吻他的脸,她坐着轮椅白晰的双手珠圆玉润,长发暖软的,很舒服。楚云咕咕的笑,探出手爪大力的摇,“欧阳影汐,”他呜哇呜哇的叫,象初春水塘饥荒的青蛙,入耳的回声让他绝望,于是加倍卖力的喊欧阳影汐,喊她命令自己念出的咒语“先有海,先有海,海上有圣人……”
“好大的臭脾气!”推轮椅的瘸子从女人手接过楚云,不容分说丢回摇床,“布包这么湿,乐乐,谁喷了这么多香水,难怪他不舒服。”
“明婕午饭前来过,曼尼,小桃也来闹他,她们哪里偷的香水,真是该好好管管了。”
“又逃课曼尼?”
爸妈换着襁褓谈论着福利院的锁事,无法理解楚云闹腾什么。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楚云徒劳的喊到疲惫绝望的闭着装睡。
傍晚紫发的女孩又出现在楚云心里,丢下一粒蜜甜的糖,凉凉的看他一眼,楚云心里一抽,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下雪了么,巫女姐姐?”
“在笨下去就会下雪。”女孩努力瞪大眼,贴的很近很近,她涂着黑嘴唇,嚼着浓香清凉的果子,想让楚云看见她的愤怒。她一嚼动楚云口水就哗地流到脑后,肚子里咕噜咕噜翻滚。
“笨人都该打,”女孩说,“你欠我一笔帐。”
“冰果,我要吃……”楚云盯着女孩一鼓一鼓的脸蛋,手爪不要命的舞着,啪地打中女孩的脸——
屋子里忽然静了下来,小手被揪住,女孩嗅了嗅肥嘟嘟的手,嘟起嘴巴亲他手心,小爪放在脸上女孩美美的笑,极快乐的样子,剎那间星星飞满屋子……
“香的呢,水妹,做男人你也不臭诶,真好。”大把大把奇异的果子掏出来,女孩又摸出一个小镯子圈在楚云的左腕上,果子忽地钻进镯子里,“我的宝贝镯子,又是一笔帐,你要多吃哦,长大给我挣钱。”一粒红艳的妖果丢进楚云嘴里,女孩的影像荡了荡,她皱着眉,抱起布包翘脚四处望,象个窃贼,突然低头亲在楚云嘴上,脸红红撒手就逃。
楚云伏地大哭,惊动楼上楼下大帮的人,“癞子掉下来了,小桃和阿狸把癞子摔痛了——”
“不是我,我没碰到他!”一个六岁的男孩抬起仅有的右手指着楼梯上大叫的小丫头大吼,“井粉你逃不掉的,癞子就是癞,我在楼下他就哭了,你捣的鬼!”
“不要吵了,都不是好人,你们!”曼尼抢在庄钦云前面抱起楚云上下左右的轻摇,“嗯,嗯,不哭噢,小癞皮不哭闹——阿爸诶,小云的镯子好漂亮,我也要一个。”
“镯子?哪来的?乐乐,哪弄的镯子?”
“天晓得,喂奶时还没——”
“偏心哟,阿妈,小云云也是捡来的,我们也是嘛!”
“他不是捡来的,你们反了吗?没规没矩,吃饱就鬼闹,读书去!”
“今晚看大莫莫巡演彩排,阿妈!”曼尼把楚云丢给乐云卿,拨弄小手玩他的白玉小镯子。“雕个壁虎耶,阿妈,邱老爹也雕不出来的好壁虎。”
“这是螭龙,海里的,会下雪,哈一口气冻个冰山比楼高。”庄钦云摸了摸玉镯,狐疑的说,“这个不是玉,是一种奇怪的骨骼,象是法器。”
“不靠谱哦,庄哥,法器很贵,你穷疯了吧!”
“欧阳影汐。”楚云嘴巴肥肥的皱成一撮,张口说,“先有海,而后圣人从海上来,九星连珠,大魔出雪山……”
“得,得!这乱做怪的孩!”乐云卿双手一抖险些把楚云丢出去,她骇异问曼尼,“他说什么?”
“欧阳影汐,海,大魔从海上来——”
“九星连珠,大魔出雪山是以赛亚书预言诗。先有海,圣人从海上来,流星雨现,三江血染——圣训中有个传说,说九星连珠之时大雪山崩,出太古宝藏。”庄钦云看着一屋目瞪口呆的老人小孩,神秘兮兮的一笑,指着自己脑壳说,“大学问在这里。”
“小癞子怎么会念诗?阿爸,他是大魔王——”
“闭嘴,你耳朵瓦它哩哪里听个鬼哟!”乐云卿凶巴巴一指邱作尘,“老邱带他们去看莫尼的彩排短片剪辑,可以派些糖给他们,老庄留下来擦药,脑壳摔瓦它哩(坏了)。”
“阿妈我耳朵好好——”
“再说没有你的糖!”邱作尘竖起拐杖重重在楼梯一顿,“都下来,我给你们开礼堂的门。”
“癞子害我!”曼尼小嘴一撇,噔,噔,噔跑到楼下,指着二楼窗口跳脚大喊,“楚小人大魔王,我捉到就打烂你的脸!”
庄钦云关上门窗全身往沙发里一躺闭上了双眼,“九星连珠,十字倒悬是明年九月初三晚上十点的行星异相,我查询度娘了,这是可怕的凶兆,暗黑女王莉莉丝三十万年前曾有预言九月初三雨城凤凰山上出太古宝藏,又五载圣人自海上来,使徒星阵激活,天堂和地狱开门迎客。”
“关你么事,穷操心。”乐云卿面色不愉,紧抱着楚云抵额亲吻,“这是我生下来的宝,大魔也得养着,别的话不要说。”
“欧阳影汐是大魔,你是真锈逗了脑袋,乐乐,管它谁大魔发财的机遇来了。太古宝藏一出现雨城人口暴增,很多赚钱的门路都会敞开,抓住一些机会,我们这帮皮猴子就能多快活几天。”
“异想天开,老庄你真是穷疯了,见鬼的预言哟,哪里有本钱给你去赌!莫尼的钱少碰,明婕那么苦都熬过来了——”
“欧阳影汐,阿妈,写一万个欧阳影汐丢出去,一个一万块钱。”楚云从手镯中掏出一串妖果,捉起一粒嘟嘴咀嚼。
“闭上你的嘴,老娘心脏不好,明年再说话!”乐云卿提起一串红艳的果子啜了一颗,凉酥酥的甜意从脚心逆流冲刷,爽得她摇了三摇,急忙又啜起一粒慢慢的嚼,眼角浓蜜的欢喜一荡一荡,飘逸的长发金光煜煜似乎乘风飞了起来。“宝宝,果果给阿妈来一万斤,写字不收钱。”
“魔障了,乐乐,小宝就是一个吃货,傍了女魔头能有几块垫床砖,一万斤,你还不如拆了他。”
“老庄你几块垫床砖,老娘养你够肥了,话多。”
楚云五粒妖果吃到肚里,手脚放开象顽劣的少年异常灵便有力,他从骨镯里陆续掏出一些丹丸纸笔,顺手拿出一枚硕大怪异的朱果丢给老庄,“姐姐不是好人呢,阿妈,一万斤果果也有,写字就有工钱。我养她很久很久,吃她的就要记帐。”
“吃你的不记帐吧?”
“我记她也不认帐,还瞪人瞪个死鱼眼。宝宝不想跟她混,阿妈,宝宝想去雪山做和尚去。”楚云把螭龙镯内的物资粗略的整理一遍,分出一堆没有用处的蓝黄铂金划给乐云卿,拧开丹瓶一粒一把的咳药,他看出沙发上怔忡的庄钦云,窗外昏天地黑,他的心一样暗无天日。
“和尚也一样的呢,和尚也是拳头大的比较拽。宝,阿妈讲道理,不记你的帐哦。”乐云卿心里估算着一堆亮晶晶的宝物,不露声色的连同摇床床单一卷而起扔给老庄,“给云少弄个大床吧,庄哥,莫尼的钱大把的用出去,穷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明天都去现场给她庆生么?”
“去,都去吧,家里不留人。”乐云卿以手抚额忖思许久,经济源流向来是惹人注目的一环,强势如她在枫芸福利院也需要对方方面面作出适当的解释,特别几位让人敬重的老人,已然垂暮还在为教导这些顽劣的孩童日夜操劳。“开个会吧,庄哥,楚云的异常给几个老人提点一下,钱的问题不问不说,迫不得已就让莫莫,梅琳回来撒个谎,楚云拳头硬了才好说些真相。”
“梅琳,小谷事业拓展正在瓶颈,这笔钱洗白之后正赶上大用。”
“怎么洗?不如写我的欧阳影汐去,和魔女谈谈也许她有办法。”乐云卿看看咳药后酣然入睡的楚云,穷发愁,一堆金子也发愁,感觉是有些些大不同,忧愁又快乐。她用楚云备好的纸笔写了欧阳影汐四个字,心里暖暖的风吹,她脑海里慢慢出现一个六七岁的女童,清秀温婉的小圆脸,紫色长发长的狂野,她看着那女孩走在海边,阳光照得她白嫩脸蛋光洁如玉,竟让她想起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
“阿妈。”女孩甜笑挥手,“辛苦您了,苇苇想你呢,想在家里占个窝,天天闹您。”
“不怕你闹。”乐云卿一眼就喜欢上那精怪的小丫头,她喜笑颜开奋笔写着彩笺,心里那女孩有一匝没一匝的闲唠。女孩说只等巡演结束枫芸福利院经济困顿的局面就不复存在,只是楚云是个大麻烦,她替阿妈担心。
庄钦云走进喧闹的礼堂,大屏幕上莫尼精灵热辣的舞姿正在走向浪潮的峰巅,他默默的站在礼堂入口,看着屏幕上火热的彩排现场,老庄热泪盈眶。
那装着一截义肢的女孩无限华彩的怒放在舞台,妖娆倾城。她柔软的腰肢折叠着回眸凝望,秀发丝丝缕缕扬起飘下,那一双肩头倔强的支撑着无量的重压,轻轻扫来一个眼神,礼堂里陡然安静,如有山崩岭断,无声处星光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