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步走上讲坛，庄钦云伸开双臂挡住七彩光屏上斑斓的少女，他清了清嗓子，左手扬起打印的议程草案以备不测。果然，嗖，嗖，两道劲风破空，桔子味的果皮迎面飞来！庄钦云抱头躲避着暗处飞来的杂物，大力的拍着讲桌，“安静，安静！院长批准明天下午放假，喂！离洛，妈比的，又是你乱丢垃圾，打扫礼堂三次！安静一下——”老庄神采飞扬的拍着桌子，打印的议事草案分发下去，百十名顽劣的孩童尖叫着一哄而散，十几个稍大的孩子吹着口哨探头探脑的望向主席台。作为枫芸福利院未来的柱梁，他们被默许列席院校的常规会议，负责执行各项决议。采购新衣，制作生日贺礼醒目的两项安排妥当。转身泡茶的时候，庄钦云抬手指住的缩在角落的离洛，笑道，“明天晚上你代表学院向大莫莫致谢，和她一起表演节目。”
“校歌又要改版了！”台下一阵唏嘘哄笑，一撮人揪着叫离洛的小男孩到一旁排练，庄钦云等到礼堂安静下来，他抿了一口滚烫的清茶笑看左右，“不要这样崇拜我，是院长大人皇恩浩荡，我只管钱，不管事。”
提到钱，哄闹嬉笑的礼堂气氛一凝，留下来的师生五六十人围着庄钦云，他们或坐或站神色多是忧郁沉重。
“庄主任，新衣要不再议议，这不象院长的风格。”初中部和小学部三名老师看着议案齐声质疑，福利院艰难维持多年，经济状况他们都了解。
“临近冬至了，路姐，我和乐乐早有计划给他们添些棉衣。”庄钦云看着一邦老友，压抑的难以透气，穷困是一座大山翻不过去，承受太久他们的心还是炙热的。
“常规是换大不换小，钦云，看你模样貌似走鸿运，捞了很多吗？运气好带带我，有钱一起赚嘛！”高中部一名老人半开玩笑说，“老院长的话你忘了吧。”
“梅子盘子开的爽清，关照了一下老家，我哪里有本钱搞什么投资。”庄钦云回头对一旁的老头笑笑，“陈老师您尽管质疑我的人品，对乐乐的能力要有信心吧，楚小云脑门撞了一下，乐乐在处理伤口，回头让她给几位大神看帐单。”
“运气好钱也不能放开了洒，我看放假就算了。去一车没见过世面的小的，我们老胳膊老腿经不起折腾，不去，那些大猴子越撒欢心越野——”陈瑾神情激动，身旁的几位老人纷纷应声附和，缺粮断水的日子他们经历过太多。庄钦云重重的一按讲坛长身站起，他再度敲了敲硬冷的桌案，不容置疑的说，“定好了，我带三五十个机灵的走地铁，你们和乐乐坐院长专车过去，老邱联系大客包车过去，家里不留人。”
“酒会呢，主任，办什么酒会？东昌渡那边很离谱的消费，你了解吧？梅子赞助多少？”
下面唏嘘声起，全是反对的声音。庄钦云逐一指派各项目负责人，举手投降无奈的解释，“双旦预算减掉了——别瞪我，都是我们院长的话，梅子，小谷，明明还大莫尼都是芸姐交待下来要特别照顾的，这次算给莫莫补上成人礼。”
“减双旦预算你家窗户又得被砸，主任，要不酒会算了。”路老师提出她妥协到底的建议，这也是他们原本达成的共识，“成人礼在家补给她们，魔都和麦加那俩刺头春节也十六岁了，一起办成人礼。”
旁听的几个孩子有人已泪流满面，呜咽着表示支持取消酒会，最后议题竟无一人赞同。庄钦云握着烫手的茶杯艰难吞咽，喝药一样难受。“酒会是莫尼签约公司临时定下的营销策略，五城巡演雨城是第一站，莫尼需要我们的支持，他们说有个气氛就行。定下成人礼我们就是主场，当然要卖单。”庄钦云深深吸一口气，咬牙死顶着一个个沉痛的面孔，毫不退让。他说，“莫尼那孩为这个家付出多少，咱们都心里有数，到这份上不做点什么，院长心里不安，我也不得清静。”
“莫莫十二岁离开枫芸，五年了，她有今天的成就吃了多少苦，我们没能为她分担什么，也没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初中部一名老人抚着桌案怒视庄钦云，手里议案一甩语重心长的说，“福利院收养这些孩子没有能力培养，只是让他们有口饭吃，不致于饥寒受冻……我们有些老货吃在这，死在这，一辈子也挣不到几顿饭钱，也是心里不安……再不安也不能败光散伙吧，钦云——”
“路姐，你的贡献芸姐都记入史册了，不必不安了吧。”庄钦云大手一挥，板直了脸郑重宣布，“纸上这些安排，院长的意思是照单执行，不需要你们投票表决，有问题年后例会上讨论。现在，我需要各位开动脑壳让所有的计划尽量完美起来。”
“你个老婆奴……”悲哀叹息此起彼伏，礼堂里的争执在黑夜里时断时续，天色似乎也没有变亮的迹象。
“阿妈，”菱苇盯着衣衬陈旧的乐院长，枫叶瑟瑟飘洒，窗台上堆积出红红的一堆，霜花反射着桔红的灯光，她的心里莫名的酸楚，轻声说，“阿妈，不用辛苦抄写了，复印一下也一样的……您休息吧。”
“还早，礼堂那边还在闹。”一旁是无忧稚子节日般热烈的狂欢，一边是时高时低的年吵，乐云卿手按着前额百味杂陈，“苇苇，你那边象春天，好美的海滩。”
“嗯，是春天，岛上就我一个人，我一睡就不想醒。阿妈，我睡眠时也可以心灵投影，你念我名子就出现。”
“欧阳影汐是个很淑女的名子，苇苇听着比较亲，你喜欢哪个？”女人低头微笑，脸上满满的溺爱。
“淑女就不要啦，水妹才淑女，难怪……”戏水的女孩闪躲着灼人的目光，惊心动魄的娇美脸蛋难掩羞涩，她偷偷瞄了一眼乐院长，心虚的背过身子。“阿妈，明天我也想去看大莫莫，阿妈……我嫁给楚云好不好？”
“好诶，宝贝，害羞什么。”乐云卿放下笔，女孩忐忑的心事全都在她眼里，“楚云原本是你的，不要害羞啦，他还能娶谁去？莫尼不容易，苇苇，阿妈想求你帮帮她，坏人很多外面，她就一个小女生……”
“阿妈我都晓得，我会看住大明明和梅子姐，所有的人我都会看住，不让坏人惊动楚云。他受过大刺激，脾气很不好，一旦发火就不给人留活路。”女孩打开她的宝库取出一包深海奇珍，又塞进几颗乌黑的珠子推到书案上，她笑着说，“阿妈，我的脾气是好的，你安心。喏，这个包包是配你的，阿妈，明天就把楚云丢包包里，抱着很辛苦。”
“好漂亮。”打开包包，晃眼的宝光扑面而来，乐院长一时失措，“苇苇，我都没有礼物给你，真是……”
“水妹的就是楚云的，我替他管着，都是您的呢。阿妈，我们是串起星星做玩具的人，闭关几万年也很寻常，才不要礼物呢。”
“你管着就是你的，苇苇，阿妈喜欢吃些果子，这些要来何用，你收回去。”
“阿妈，我出了点事故，一个人变成了三个……阿妈，她们嫁不嫁楚云我是不在意的，还有别的人，就会赖皮的那些人，很多……阿妈，你收下我才心安，也好调养你和阿爸的身体。”
“你这丫头……苇苇，感情的事你要拿定主意，我和你阿爸都是恪守传统的本份人，你和楚云要有始有终才行，不能乱来。”
“会很烦，阿妈，楚云本心是好的，他不会胡乱害人，您真的不必过问。”
“也是，想害的他人我也盯不住。”乐云卿歉意的笑笑，“刚写好三千个，巫女，明天上午一定都交给你。”
“不着急阿妈您太辛苦了，谢谢你！阿妈晚安。”
“宝贝，晚安。”
夜半，楚云从梦中醒来，书案上白纸包裹的三千彩箴轻轻飘到他身边。布偶一样飞出沙发布置的安乐窝，无声无息穿窗而过，楚云飞上最高的屋顶，双手捧着纸包连吐两下口水，封口打开，紫色的莲花一朵朵蜂涌飞出，刹那间化作淡淡一丝微不可查的轻烟，乘着西风消失在雾色里。楚云举目四望，第一次睁眼观察屋子外这个陌生的世界，黝峻的远山丛林中阴云如墨，他感觉有很多暴戾狂虐贪婪噬血的气息。面对星空，楚云爽意呼吸着沛然而来的游离粒子，星辉和元气掀起血脉中的热流狂浪，点点银斑沉凝骨髓。咚，咚，咚萃炼血肉皮膜激发心脏数倍狂暴的搏动，胸口擂鼓般舒缓响震。“真弱啊，”拳头无力的伸向前方，楚云想起了那帮小屁孩哄笑的嘲弄，“弱爆了，他妈比的。”
“小呆，快回沙发上呆着，黑漆漆的天我不要看。”巫女贪恋沙发的温暖，扯着楚云钻进卧室，两人抵头假寐，牧月宫里平常的姿势那样，温馨的热力四处漫延。楚云双手抚过女孩额头，金链上莹蓝的冷月闪烁，是他前世的本命道器戏称“歪头”，他迟疑着说，“歪头还我吧？”
“什么歪头，讨打？”女孩发狠，“你要退婚么？打死你都泄不完火！”
“我不要戴镯子，太娘气。”楚云毫无底气，“姐，我想要你的宝贝鳞片。”
巫女的怒气相来用拳头表达，这一次却出乎意料的温柔，她嬉笑着捏捏楚云的鼻子，甜甜的酒窝荡漾。“鳞片好多，你确定只要一枚么？”
“傻子才说要一枚，姐，炼制道宝，本命灵宝，辅助法器也要从头开始弄。”楚云瞅着女孩的笑脸，小意的腆着笑说，“那两位姐感觉也是赔钱货，早些备着礼物没错吧，五枚应该够了。”
“给你二十枚，东西弄出来我先挑两个，娘气的镯子是配你的，不许取下来。”
“歪头都是你的了，挑两个做什么？”
“你不懂女人了，小呆，你呆起来是可爱的，姐姐喜欢哦。”女孩笑颜如花，诡谲的说，“莫尼我也喜欢，一并收了。”
“一万张彩笺洒出去，好帅的男生也会碰到，怕你挑花眼，收她做什么？训练人最费神了，生气。”黑暗中女孩翻身压住楚云的小身上，她双肘支着沙发看牢惶恐不安的小男生，双眼蛊惑烟云。
“收她给我们暖床，左腿可以长出来。”
“明天看仔细些，怕是狐狸精呢。”
“就怕是雨子的人。”
“不可能，无论是谁不可能十多年前就看穿我刹那间生灭的念头，没有人能算计我。”
“三大预言却编排了我们的未来，”菱苇蹙眉叹息，“你封印了我的一些记忆，我却有感觉，水妹，你受过大委屈大磨难……”
“预言是我布的疑阵，不要乱猜疑。”
“为什么要编织进那么多女人？我对你不好么？”
“都是死对头，我不编织她们也会来，编织的结果就是我是中心，偏差必定有的，巫女姐，你不喜欢的都会靠边。”
“到头来我靠了边，看你怎么死！”
“姐姐……我们最配——”
“花心小萝卜，莫尼是预言没有的，我要你补进去！还有一个小戴没转世呢，呆子，我刚发现的，她不喜欢做鱼，苦恼怎么混……那一个也没从鱼做起，呆子，做鱼是好的吧？”
“姐姐美，可爱。”
“嗯，她苦恼比较多，怎么办？说好了她也可以无理由扁你，不能还手。她们都一样，魔都那位大教授文静，便宜你了。”
“奇怪，她们怎么来祖星的，你怎么去了那么远的海上？”
“管得多，小呆，我把她们都弄雨城来。你不要和教授偷吃，我宠她们是必定的，帐就和你算。”
“莫尼补不了，天晓得我多累，会死人的。”
“死有多可怕？比我可怕么？”
“好吧，好吧，姐姐太可爱，你想怎么补？”
“补成我的人，我的就是你的哦，乖，好好的弄，我去补个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