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的行人都贪婪地看着地下的银子,一听沈萦说不是她掉的,立刻有几个没头没脑的想要上前去认领,结果刚凑过来就被中年男子狠狠瞪了一眼,吓得都不敢再去,有几个人看得清楚,这银子正是中年男子趁别人不注意自己扔下的。这里几乎谁都知道他是富绅齐员外的儿子,更是这次主考知州大人的外甥,就是本地知县大人也得给他们家七分面子。
这中年男子名叫齐盛,其实长得也算是一表人才,更是这新云镇本地有名的才子,有一个有钱又有势的老爹,自己还不同于一般纨绔子弟蠢笨,在新云镇也是小有名气的人物。这日,他正在大街上闲着溜达,准备去寻几个好友花船上去打发时间,谁知才到半路,突然见到手拿糖葫芦的沈萦在身前走过,立马魂不守舍起来。他见沈萦如此说,马上陪了个笑脸,说道:“既然无人认领,姑娘和在下又恰好同时见到,不如就与姑娘平分了如何。”说着拾起那锭银子朝沈萦走来。他本拟沈萦如果收下这银子,一来可以做个顺水人情,她必然感激;二来若是二人平分她兑不开银子便可趁机邀她去家里兑换,到时候还不由得他。
沈萦看了中年男子一眼,依然摇摇头道:“这银子不是我的,我不要。”说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齐盛愣愣在原地,不爱钱的女子确实少见,他眼见沈萦和另外两人远去,朝暗处一挥手,几个家丁模样的人低着头来到他面前。
“三儿,机灵点,跟上去。”齐盛朝一个样貌猥琐的光头家丁说道。那家丁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眼沈萦三人离去的方向,远远跟在后面去了,一看就没少干这事。齐盛又和身边的几个家丁说了几句,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时间将近中午,三人走了几个时辰,都有些肚饿,沈萦和王彦都是第一次见到集市,一上午早已看得眼花缭乱,遇到耍大戏和跑江湖卖艺的也没少跟着搀和,蓝灵澈还被沈萦哄骗着吃了一串糖葫芦,沈萦刚才一共买了两串,她和蓝灵澈一人一串,王彦问为什么不给他也买一串时,她就奶声奶气道:“爹爹说过只有女孩子才能吃冰糖葫芦。”让王彦哭笑不得,不过她还是给王彦尝了一颗,这丫头似乎已经忘记早上的尴尬。
‘仙客楼’今天人满为患,大厅被占得满满的,只有楼上的雅座还有些空位,众伙计来来去去忙个不停,老板也在一旁叫喊着,不时催促着众伙计上菜,其实老板如何不知道自己店子里的上菜速度是怎样,只不过习惯性叫喊几声让等得急了的客人稍稍安心不去抱怨。
楼上的雅座通常是聚集着一些通过各乡考试选拔出来的才子秀才们,偶尔也有些请人吃饭的富绅和外地商人,喜欢清静的有之,不屑于与下等人为伍的有之,喜欢附庸风雅的更是比比皆是。
王彦远远看见仙客楼的招牌,立刻朝沈萦挤了挤眼,沈萦会意,贴到蓝灵澈身旁小声道:“蓝姐姐,我好饿了。”蓝灵澈现在已经习惯这丫头的无赖,这丫头从被她劫来开始就没有当人质的觉悟。无奈只好领着二人朝仙客楼走去,客仙楼的正门看起来很有气势,上面挂着一副对联:美味招来云外客,清香引出洞中仙。
王彦三人进来大堂时早已坐满了人,王彦一身蓑衣刚出现在客栈门前,老板立马从柜台里跑出来,挡在他身前大声道:“快出去快出去,别挡着我做生意,你们这些要饭的老子一天要打发几十个,那还做个屁的生意,干脆直接开善堂得了。”说着还用手掩了掩鼻子,似乎是嫌他身上脏。
王彦一进门就碰了个钉子,心里很是郁郁,正要分说,身后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朱老板,怎么了?”
那掌柜一听这声音立马变了个脸色,满脸堆笑,这时也不嫌王彦身上脏,忙挤开他说道:“哟,齐公子,贵客啊贵客,这几位公子是您的朋友吧,快快里边请,里边请。”他做了个请的姿势,又转头朝内堂叫道:“双福,快把最好的茶给这几位公子沏一壶,楼上雅座赶紧的!”
这人正是齐盛,他是仙客楼的常客,常来此处吃喝,今天又带着一众才子过来,见掌柜的对自己如此热情,脸上也微微露出得色。他并没有急着进去,看了王彦几眼,开口大声问道:“朱老板,这,是怎么回事啊?”
“没事没事,几个穷要饭的,想来我这混饭吃,王公子,我你是知道的啊,做的是小本经营,连自己一家子都难养活,还哪里有闲心顾得上他们。”老板忙诉苦水。
齐盛又朝王彦看了一眼,眼里带着不屑应和道:“那是那是。”
掌柜的见齐盛也如此说,更是对王彦不客气,又对着他吼了一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等爷们来哄你不成!”
他二人说话声极大,这时楼下大堂里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到了王彦身上,眼神里都带着玩味和讥讽。
沈萦在王彦身后早已经耐不住,这时候仿佛被人欺负的小姑娘,拉着王彦的手颤声道:“你……你狗眼看人低,萧大哥,我们到别处吃去。”她不会骂人,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说出这么一句来。众人一见女孩竟然是和这乞丐一起的,无不大感惊奇,同时又有些忿忿,这么漂亮的姑娘,却在一个乞丐般的男人身边。
齐盛身后一人站出来大声道:“小姑娘,这种男人你也跟?我劝你你一句,跟人就要跟像我们齐公子这样学富五车仪表堂堂的才子,看你和这乞丐也像不是一路的,莫不是被他拐来的,你放心,我们齐公子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若真是如此,你把实情说出来,齐公子他绝不会坐视不理的。”这人说完谄媚地朝齐盛一笑,见齐盛面露赞赏之意,不由得心怀大畅。
沈萦被他这么一说,急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无助地看着王彦。
王彦开始也有些生气,不过现在反而冷静下来,潜意识里有一种因子在爆发,他能忍受别人的嘲笑和讽刺,但是对他身边的人,不行!他拍了拍沈萦的肩膀,转头对着老板懒洋洋说道:“你这也能叫楼?你们这的厨子会做几个菜啊,这店子看起来倒是人模狗样的,就是菜做得太稀疏平常。”对那些自认为高人一等的人就应该用比他更不屑的语气对他说话,不然气势上就先输了,王彦深知这一点,先拿话挤兑住老板,这时候脑海里在使劲回想着菜名。
众人没料到这乞丐竟然还有如此气势,这时都把目光投向老板,一个个脖子伸得老长,有好戏看了!
老板听了王彦的话显示一愣,见众人都看着他,怒极反笑,说道:“哟,你不就是个乞丐吗,装什么有钱人啊!笑话,我们店里的厨师可是出了名的精通各种菜式,来这里的客人天南地北的都有,哪个不是吃得身心舒畅,就你?你知道几个菜名啊,还不是别人吃剩下发善心施舍给你的,就我们这儿,你要饭的几个钱吃得起吗?你要是想吃窝头粗糠饼子,对不起,我们这还真做不出。”掌柜的说完朝众人扫了一眼,似乎对自己的这番话很满意。众人听完也是哈哈大笑,把目光投向王彦,他依然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