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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最大的陈氏旺族(1)

(1)临终遗嘱

至于那个最大的陈氏旺族人家,它的主人名叫陈元礼,他就是陈妮儿当年的那个二黑兄弟的后裔。其实,自陈二黑开始,他家的历代祖辈们,都本分地做着普普通通的陈氏族人,他们的家,也一直都只是一个极为普通的陈氏人家,也过着极为普通的农家生活。

当年,陈氏老黑头领在去世之前,就曾含泪立下了一条家规,就是在他去世之后,他家的历代后人,包括他的三个儿子,也包括他们的子孙后代,都不要去做陈氏家族的头领,也不要去做陈氏家族的显贵,只能做普普通通的陈氏族人。

在离世的前一天,当他从最后一次昏迷中苏醒过来,他便感觉到自己该向后人们交待一下后事了。他深情地看了一眼精心守护在他身边的三个儿子,满怀歉意地对他们说道:

我就要走了。想想我这一生,都已经活过了九十多个年头,我很知足,也该死而无憾了。只是现在想着,除了给你们留下了这座草房子之外,我也再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给你们啦。

他的三个黑儿子听着,赶紧跪拜在他的床前,齐声泣泪叫道:爹!

他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赶快坐起身来,他还有话要对他们说呢。儿子们见状,赶紧又齐齐地坐在了他的床边,眼望着他。只听他又继续缓缓地说道:

当初我没有让你们去当这个陈氏头领,现在想来,我是既没有后悔,也没有什么遗憾。说实在的,那时我可完全是出自于一片私心,是为着你们好哇。我真怕你们在当上了头领之后,会步了你们的大姐的后尘……

说到此处,他停下声来,眼角也溢出了两颗大大的泪。他的儿子拿着手帕,想拭去他的眼泪,他却摇了摇头,示意不必了。在抑制住自己的悲伤之后,他又接着说道:

而且,从现在的陈氏家族的情形来看,我当初那么做,却也意外地是为了全族人的好。你们现在看看我族,再比照一下左右各族,自然就知道了。

当年,我把这支陈氏族人从湖广之地,带到了这片川东丘陵,我有功,可我们的族人们也同样是功不可没嘛。如果当初没有我,也自会有人带领着他来到这里;可是如果没有了他们呢,我们能走得到这里来吗?

你们都是亲身经历过来的,现在回想一下,在那场生死大迁徙中,我们走得苦,族人们不也走得更苦吗?我们走得累,族人们不也比我们走得更累吗?

所以呀,我总在想着,虽然当初是我把我们这支陈氏族人带到了这里,但是,这个陈氏家族却并不是我一个人的陈氏家族,也不是我们一家的陈氏家族。我们更应该感谢的,是这些族人们,而不是让族人们来感激我们。

再说了,这么些年来吧,人们只看到我成天总在钓鱼钩虾,养花遛鸟。其实呀,我也总在想着,就算我当年的带领之功是居功至伟,我也功盖不过你们的大姐和后来的这些陈氏头领哟……

说到此处,他十分剧烈地咳起了嗽来。在儿子们为他拍背抚胸之后,他虽然终于停住了咳嗽,却又十分剧烈地喘息起来了。可他的手,却在十分焦急地示意着大黑:别管我,赶紧去叫来所有的孙子们吧!

在子孙后代们都到齐了之后,他一边急剧地喘息着,一边脸露着欣慰的微笑。在他挣扎着让儿子们扶坐起来之后,他所说出的最后一句话就是:今天让你们来,我是想最后为你们留下一件东西。

随后,他要来了纸墨笔砚,抖动着手,想要写下自己的临终遗嘱。可是,当陈大黑把醮好了浓墨的笔递到他的手上时,他却把笔滑落在了纸上,把一张好端端的白纸,变成了一张黑白斑驳的大花脸。

当儿子们含着眼泪扶着他重新躺回到床头时,他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奋力地瞪大着眼睛,喉咙里也一直都在咕噜咕噜地响个不停。

大黑赶紧把嘴附在他的耳边,大声地说道:爹,您是想对我们说,以后我们子孙后代都不要去做那陈氏家庭的头领,只做普普通通的陈氏族人,是这样吗?

他想点头,却没能成功,但他的喉咙里的咕噜之声消失了,他的喘息之声,也慢慢地微弱了下来。在儿孙们万分焦急的哭喊声中,他慢慢地咽下了自己的最后一口气。

可是他的眼睛,却灰蒙蒙地圆睁着,任凭他的儿孙们怎样呼喊,怎样劝慰,怎样用手去抹,他都不肯合上他的眼皮。

最后,还是陈二黑终于明白了父亲的心思。他率先跪拜在地上,声泪俱下地说道:父亲,您就放心地去吧,您虽然没能书写下您的临终遗愿,但孩儿们都已经明白了,我们也一定会牢牢地谨记,不敢有半点的违抗!

众人见状,也跟着纷纷跪伏在地上,纷纷起誓,一定要坚决贯彻执行他老人家遗愿,如有违反,则天诛地灭。

说来也怪,在众人纷纷再站起身来之后,他老人家的眼睛,却已经自动地合上了。而且,他的神情,也变得是那样的安祥,是那样的平静。

他的后人们在哭过、喊过,在悲过、痛过之后,强忍着心头巨大的哀伤,商议起了他的治丧事宜来。他们决定,首先由陈大黑代笔,书写下父亲的遗愿,凡是家中的男丁,每个人都手持有一份,并把它一代一代地相传下去。

对于父亲的丧事,他们决定尊重他老人家生前曾多次表达过的意愿,不搞族祭,不搞族丧,也不搞什么族葬,只按家中的长者、尊者之礼,厚木为棺,入土为安。

虽然老黑头领的后人们并没有兴师动族,可是在下葬那天,所有的陈氏族人,还是都倾家出动了。他们自发地披麻戴孝,前来送别自己家族中的这位功勋头领。

他们久久地聚集在老黑头领的坟头,在纷纷洒落下心中的悲、眼中的泪之后,他们也在蓦然之间,升腾起了自己对老头领的由衷的崇敬。

他们觉得,在掰着指头一一数过自己家族中的所有头领之后,唯有这位老头领功最高,望最隆,德也最厚。虽然在他的后期,他每天都只观花溜鸟,钩鱼钓虾的,但他当年把我们带到这片川东丘陵上来的那份首功,至今无人能够相比。

于是就在陈老头领的坟头,他们就商议起来了,等到明年推举自己的新一任头领时,他们一定要集体推举老黑头领的长子陈大黑出来,担任自己的家族头领,以此来表现出自己对这位老黑头领的敬意和谢意。

陈大黑听过之后,竟然激动得热泪盈眶。不过,在拱手谢过他的族人们之后,第二天,他就请来了一位能工巧匠,精心地为父亲立下了一块墓碑。墓碑打磨得十分光洁,上面却既没有父亲的名字和生卒年月,也不刻父亲功绩,但却十分醒目地全文雕刻出了父亲在临终之前,而为他们及子孙后代们所留下的那个遗嘱。

族人们见此,在摇头叹息过之后,似乎又有所悟醒了。他们便不再提推举老头领的后人出来担任家族的头领之事,而把自己对老头领的敬意,却默默地升高了一层。

而老黑头领的历代后人,也都自觉地视他的遗嘱为家宝,并且历世历代,也都严格地遵从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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