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凝璇跨进屋中,扫了一眼跪在薛凝雪面前哭得梨花带落的丫鬟幽兰,“即便是你死了又如何?留得了清白,对得起父母兄弟吗?想死?想死还不容易?一根绳子就可以了事!死是最简单的事,也是最懦弱的事!”说着,便转头看向薛凝雪。
薛凝雪知薛凝璇已都听了去,一时无话,只得尴尬地听着薛凝璇教训。
幽兰抬头看着薛凝璇,似是得了救命稻草一般,连忙又磕又拜,“二小姐说得是,幽兰说话过激还望二小姐见谅!只是二小姐——二小姐能否救奴婢?奴婢实在是没有法子了,奴婢谢过二小姐了!”话完,又是三拜。
薛凝璇看着心疼,示意丝画将她搀扶起,道:“你都谢过了,话这边就跟我堵住,我怎有见死不救之理?”
幽兰眼眶含泪,神情激动,立又欲跪下,丝画却狠狠地将她拉着:“何苦跪来跪去的,把话说清楚是要紧!”
幽兰这才恍然,立马向薛凝璇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奴婢常年家伺候三小姐,也算守着本分,不敢有半分懈怠,也断不是沾花惹草的人,请二小姐明辨。”
薛凝璇最不耐烦这些四五门子的话,没完没了,只微应了一声,“我明白,说重点!”
“奴婢本是为三小姐拿昨日盥洗的衣裳,可谁知,今早去拿时缎子却破了个洞,问及收洗衣服的婆子们,她们却谁都不肯承认,可这必定是洗衣服时弄坏的,二小姐若不信,王妈也知道这事,二小姐可以问她。”
“那些婆子们都不认?”薛凝璇问道。
“是。”幽兰点了点头,“她们不仅是不认,更是连奴婢要求让她们缝补的话也回绝了,说是不干她们的事。”
薛凝璇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怪不得今日王婆来送东西,平日里也打赏过人多少次,这次却晓得来献殷勤,原来是遇上了这么个情况。
幽兰继续说着,“奴婢没有法子,她们众人一气,三小姐——三小姐性子温和,不会计较这些,做下人的也没办法吆三喝四的,于是奴婢只好找了夫人的丫鬟秋月帮忙缝补,可——”
“偏偏撞上了四少爷,四少爷似乎是有些生气,看我俩慌张的样子又认为是我们怕他,便戏弄奴婢们,说——说无妨将奴婢们都讨了去,以后成日天见着面,也不用提心吊胆地怕着,否则还活不活了。二小姐明鉴,奴婢们断不敢有这样的念头,四少爷虽然是主子,但毕竟——毕竟年龄上和奴婢相差太大,奴婢们就算是有攀龙附凤的心也不敢往他身上想,还望二小姐——”
“你的意思我懂,薛辰旺如今才十二岁,能讨个什么老婆?!”
“二小姐说得极是,可此事还牵动了周姨娘,周姨娘一向疼爱四少爷,少爷欲跟周姨娘说此事,说年龄不适怕什么,就是要将奴婢们讨了去,搁在房里冲喜。”
“胡扯!哪有这样的说法!”薛凝璇越听越来气,自己的大哥本不是个省油的灯,四弟也是个混账的,偏偏自家亲爹也是这般风流,父子三人还真是淌着一般的血,竟都是如此风华秋月的。
“周姨娘的个性您知道,二小姐,周姨娘在老爷面前得宠,又极偏袒四少爷,奴婢们只怕是——”
薛凝璇生气,一半是因为自己骨子里最讨厌强取豪夺的事,另一半自是为着自己的母亲,秋月毕竟是母亲房里的丫鬟,薛辰旺这般胡闹当然臊了母亲的面子。
“他也太无法无天了,怎么?周姨娘又怎么样?再得宠也不过是一个小妾,难道还能翻天不成?我倒要看看他们母子俩怎么把你们要到手!”薛凝雪听此,脸色有些不好看,薛凝璇倒没有注意到这些。
幽兰怔然,丝画立轻推了她一把,“小姐要替你做主,还不带路?”
幽兰忽地回神来,忙道:“这回子少爷应该还在姨娘房中,小姐请。”
薛凝璇气势汹汹的,俨然要沙场拼敌的架势,幽兰小心地跟着后面,心中已不似刚才那般忐忑,但还是有些害怕。
刚到翠玉轩,丫鬟婆子见着薛凝璇都恭敬一礼,薛凝璇脸上却不快,按说姨娘是不应该分配这么多丫鬟婆子的,连自己也都只有丝书、丝画两个丫鬟和赵、林两个婆子,想着,也顾不得什么便往屋内走去,刚进屋,薛辰旺和周姨娘还在咪咪地商量着什么,见着薛凝璇突然地来了,一时惊异,却又立刻严正起来。
薛辰旺看着薛凝璇身后的幽兰,脸上讥笑着,“怎么这么快就迫不及待了?”
薛凝璇愣是上前便给了他一巴掌,吓得薛辰旺脸上一蒙,“混蛋!我都还在这里呢,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一点不自尊重!你现在才多大,你有哪点分量够得上娶妻的?!小小年纪就这般无法无天,竟然连夫人房里的丫鬟也敢戏弄?!”
“姑娘这是当着谁的面撒气呢?!”周姨娘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看上薛凝璇时脸上忿然,“究竟还没有资格让姑娘在这里打辰旺,他好歹也是个主子!”
薛凝璇泠然看着她:“没有资格?我是他姐姐,难道我还没有资格?我若是没有资格那谁还有资格?你吗?别忘了,你不过也只是一个下人,以为披了些五彩斑斓的衣服就是凤凰了吗?究竟是老爷给了你脸,你别连皮都不要了!”
周姨娘心里气着,嘴角抽动,却道:“那——辰旺毕竟是少爷,讨两个丫鬟有什么不得的,姑娘就因为这样打了脸,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他现在没这个年龄,无论谁都不能想!”
周姨娘冷笑着,“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讨个妾,谁会计较这些?即便是跟老爷说了,老爷也——”
这是明面上用父亲来压她,薛凝璇怎会不懂得,只是这靠山没得薛凝璇来的亲近,“父亲的脾气你知道,这件事我若是不管也许就可成了,父亲是不计算这些的,但我若是管了,你认为他是会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周姨气狠狠地看着薛凝璇,却是无话可说,她虽是得宠,但却比不得薛凝璇。老爷是个好色的,平日家最喜欢女儿,薛凝璇既是他的宝贝闺女,又生得美貌,再加上平日活泼开朗,口舌伶俐,鬼花样也奇多,老爷宠得她也越发没个章法。以前本以为韩氏虽空有个夫人的名头,却不管事,老爷大事小事也喜与自己商量,也曾想过因此挤兑薛凝璇的位子,却不料老爷实在是疼她的紧,还曾对自己警示过,自己在任何人面前都可以傲慢些,唯独这个女儿,这个女儿是他薛涵的掌上明珠,眼中眸子,姨娘还可以讨无数个,可薛凝璇却只有一个!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周姨娘也无可奈何,只是因此对薛凝璇却是恨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