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妈不给二老爷夫妇做饭,雷氏才发现二老爷除了洒扫的张富家的,竟然没有留其他下人,他俩要吃饭,就得亲自动手,二老爷不管雷氏怎么想办法,他反正到点就要吃饭。
雷氏做饭的手艺实在不怎样,尤其是做肉菜,杨菁觉得那就是糟蹋东西,把二老爷气得要死,最后,雷氏基本上都是买熟肉回来,切了凉拌。
十月中,下了好大一场雪,长安去往太原府的几条官道,有两条都因积雪太深没法通行,经过西张村旁边的那条官道,人一下子多起来。
王清民来找杨菁,他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说:“东家,咱们在路口搭个棚子,支起个卤锅卖饭吧。”
杨菁觉得此人很有商业头脑。
王清民见东家不说话,还当她不愿意,磨蹭了半天,又说道:“要不,你借我一头猪,我卖了还你钱。”
“我怎么不答应呢,咱们好好筹划筹划,不做就罢了,做咱们就把事儿做好,你看家里那个人能帮你,说出来我来派工。”
“刘,刘妈,听说她很会弄那些下水。杀猪的好肉都卖了,下水我们卤好来卖,再卖些其他饭食——”
“好好,这想法好,明天集日,你和李管家买些木椽,再买些村里人打好的土坯,到梁里正那里立个字据,咱们在路边起个房子,开饭店。”
有钱有人有东西,房子没几天便建好了,虽然是草棚,但屋里挺宽敞,正中盘了一个大炉子,准备卤肉用,把炉子放屋子中间,是为了取暖,旁边另有厨房,不怕油烟熏了顾客。
屋子前面搭出棚子,摆上桌子,王清民到时候在那里卖肉。
饭店主菜,是大烩菜,有钱人在这里歇脚的不多,大多是商队、脚夫和做小生意的,走累了坐在屋里,一碗滚烫的豆腐白菜炖粉条,上面红彤彤飘着油花,再加一盘馒头,才收二十文钱,若是肯出到三十文钱,菜就变成猪肉酸菜炖粉条了,有的客人,再添十文,则有一碟子卤猪肝之类的小菜,偶尔来一桌客人,花几钱银子叫一桌菜,都把卫大娘高兴地给杨菁禀告好几次。邻村有人酿酒卖,杨菁让人拉了一大缸,这种度数不大口感还行的土酒,三四天就能卖出一缸来,利润也不错,后来都是那家人送过来,价格还低了不少。
王清民刚开始三天杀一头猪,后来两天一头,冬月中,有时一天要杀两头猪。卤锅里的那些头蹄下水,也是卖的一点也不剩,店里经常人满为患,一些顾客没地方坐,就一手端着碗大烩菜,一手拿馒头站着吃,常常吃得他们一脸细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挤的。
跟了杨菁的下人,全到忙碌起来,水儿冰儿几个年纪小的,穿个青色的麻衣,扮成小男孩在前面跑堂,卫大娘指挥其他女人,打扫卫生洗洗涮涮、帮忙洗菜切菜,还要负责蒸馍,刘妈负责管厨房,还要动手处理下水,杨菁看她忙不过来,把铁柱派去当助手,这孩子虽然嘴拙,但很勤快,也有眼力,很得刘妈欣赏,不久就安排他帮厨,厨子累了,端着大茶缸子休息,常常指点着他做些给下人吃的菜,小伙子渐渐上手,还挺着迷的,成天闷头琢磨厨艺,经常变着花样给下人做饭菜,把这伙人乐得,直嚷嚷他们有口福。
李南昌则领着男仆,在地里挖河沟,老魏头年纪大了,专门负责清扫门口的牲口粪便,张恩选一有时间,便把那些运到地里,等来年春天好施肥。
生意越来越好,每天都得一大锅馒头蒸,卫大娘安排人寅时中便起来发面,接着把炉火调旺,打扫卫生,卯时第一拨客人进来吃早饭时,屋里干干净净,暖暖和和,刚蒸的热馒头,又烫又香的红豆稀饭,可口的小菜,杨菁这个悦来饭店,在这个驿道上,还渐渐有了名气。
屋里生有炉子,脏得就快,卫大娘不仅指挥,也亲自动手干活,她爱整洁,从早到晚,把一大群人指挥地没有闲的时候。月底,杨菁把每个人的月俸都翻了番,刘妈、卫大娘和王清民还另有红包。
这个时代的人清苦,忙累下来,常常仅得温饱,现在跟了杨菁,挣钱多,吃得好,下人们的脸上,都是欢快的。
猪圈里的猪,除了留下十几头母猪,其他都杀光了,张恩选还天天赶着牛车,到四邻的村庄去收购,杨菁也没想到,这个饭店竟然如此红火,十月才干了几天,就挣出了盖房子钱:十二两银子,十一月净利有一百三十多两。再加上那些猪,本就是她的,又是一百多两的入账,杨菁暂时不再为了生计发愁。
进入腊月,二老爷的脸越来越阴沉。过年时一家人总不能在这么四分五裂吧?可当时分家,他忘了收这份钱了,每个儿子十两银子,怎够过年呢?他手里才多点钱?过不了几个年,又会花光光的。
“都是你小气,三儿媳妇虽然小,对咱们可是实心实意的,去年过年她操持得多好,我看你今年怎么过。”
雷氏做饭的臭手艺早就让二老爷不爽,这段时间杨菁早上出门,晚上才回来,一整天泡在饭店,张世贤早晚也在外面吃,不用说,伙食肯定不错,二老爷不仅悔恨,还嫉妒,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张世贤脾气挺大,又少不更事,动不动和老爹吵架,二老爷打也打不得,骂又骂不过,现在把气全撒到雷氏头上:
“闭嘴,妇道人家你懂什么,我现在手里就这么点儿,三下两下花完了,咱们喝西北风去啊。”想着三个月下来,他们两个花了十几两银子,吃饭六两,二老爷在集上逛,花钱买果子以及给自己和雷氏买衣服,又折腾了几两银子,想想就让二老爷心疼不已。
“你光会算计,你看老三媳妇,那么小点,就懂得做生意,都说她一冬天能挣几百两银子。
雷氏的话让二老爷动心,他顾不上吵架,低头琢磨着怎么从杨菁手里抠出点钱花。
这天杨菁和张世贤回家,疲累的她让香婶帮着擦洗之后就睡了,张世贤趴在客厅的八仙桌上写字,二老爷轻手轻脚走到儿子身边,坐下来,似乎在欣赏儿子的字。
他还是在张世贤刚开始练字时为此欣喜过,后来就视若无睹,今天又是这幅模样,张世贤毕竟童子心智,并不起疑,越写越有劲头。
“都戌时了,睡吧,要不明天起不来了。”
“好的,爹!”张世贤把这一页写满,吹干,收拾起来,雷氏赶紧打来热水,准备让儿子烫了脚好睡觉。
“三儿,叫你媳妇回来,准备过年吧。”二老爷试探。
“她说过几天,这几天生意正好呢。”
“那咱家过年的年货,她备好了?”
“谁?我媳妇?她备年货——”张世贤一时没反应过来。
“是啊,她去年操持地挺好的,我看,今后咱们家还得她当家。”二老爷解释道。
“那我明天和她商量,不过,爹,既然让她操持,过年我们就不掏钱了,你们几家凑份子吧,你不能让我们又出钱又出力,对吧?”
雷氏擦干儿子的脚,他趿拉着棉鞋跑进屋里睡觉去了,留下二老爷一脸郁闷,他算计了好几天,没想到儿子一句话就让他破功。
“这孩子最像他爷爷。”雷氏没见过公公,但她听说公公精明过人,现在,她没有注意男人的不爽,只顾着欣赏儿子。
“少废话,睡觉!”二老爷一拂袖子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