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面人对安塔拉的猜测是正确的,如同石上刻字,一准百准,一成不变。因为那时候安塔拉果然睡在河边,不知道走了谁又来了何人。东方透露黎明的曙光,安塔拉和爱兽迷离开原地,直到太阳升得老高,天气炎热起来,他俩又回到巴阿斯河畔。因为原野茫茫,天气又热,找不着路,只看见许多野兽在那里跑来跑去,羚羊在那里自由自在地吃着青草。安塔拉边走边说:
“凭安拉起誓,这么多乌鸦哇哇叫着向我们问早安,我看这不是好兆头。我真担心我们的此次外出凶多吉少,说不定路上会陷入什么陷阱,致使我们倒霉甚至丧命。”
旋即,二人背向太阳,沐浴河上吹来的凉风,趴在地上,相互交谈起来。爱兽迷对安塔拉说:
“你决不会丧命在众朋伴之前,尽可让他们消除忧虑。人生由命,富贵在天,世事变化皆由天定,先清后浊,并不稀罕。”
随后,他俩开始谈论舍布卜为何久久不回来,又谈到族王盖斯率骑士进入也门。二人谈着谈着,已感疲倦不堪,不由自主地头枕大地进入了梦乡,仿佛完全是由天上主神的安排,整个世界消失在他们的眼前。
就在他俩沉睡之时,蒙面人带着手下骑士来到了河边,既不用绳,也不用网,不费吹灰之力已见猎物在手。十个骑士像魔鬼一样向深睡不省人事的两位骑士英雄走去。苏伯阿带着四个骑士扑向安塔拉,想把安塔拉捆绑起来,但他突然改变了主意,等其余五名骑士将爱兽迷捆绑起来之后,让他们再来帮助自己捆绑安塔拉。十个人一番忙碌之后,终于把沉睡中的安塔拉五花大绑起来。蒙面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
“这都是伟大主神的安排,任何人也逃脱不掉,犹如鹰隼俯冲直下,人力无法将之推开。因为安拉有意让这样的英雄沦为俘虏,好让他知道一旦灾难从天而降,任何勇敢无畏都无济于事。”
安塔拉从熟睡中醒来,发现自己落在了苏伯阿的手中,不禁勃然大怒道:
“苏伯阿,你这个双角王,难道你忘记了你我在波斯科斯鲁和努阿曼国王面前达成的和解约言?”
苏伯阿说:
“女奴养的野小子,你把在门第高贵、地位显赫的人物面前立下的约言看作神圣不可背弃,而我却是按照天房里的神灵意志行事的。若不是伟大神灵胡伯勒指路,是不会在这荒野上遇到你的。胡伯勒命令我把你带到哈达拉毛,把你头朝下抛入白赫姆特井里,让你尝尝那些暴虐之徒尝过的折磨,死在那口井下。”
一夜过去,他们把安塔拉捆绑在他的千里驹背上,而把爱兽迷绑在一匹烈马背上,开始跨荒野,穿沙漠。蒙面人苏伯阿眼见骑士之王成了自己手中的俘虏,不禁心花怒放,认为自己就是当世第一位大英雄骑士了。他打算弄死安塔拉之后就去麦加,把自己的诗作悬挂在天房上,命令阿拉伯人每年都去朝拜胡伯勒,他将永远为胡伯勒效劳,直到大限来临。
日近中午,舍布卜和马兹尼遇到了他们,于是发生了前面讲过的事情。舍布卜和马兹尼商量如何对付这两路人马,舍布卜对马兹尼说:
“马兹尼,你站在原地不要动,告诉你母亲,让她从驼轿下来,取下盖头,站在你的面前。我去将我想好的话说给蒙面人及其伙伴们听,让他们向追击我们的马队发动进攻。乘他们两队人马拼杀之机,我们把你的哥哥安塔拉救出来。”
马兹尼说:
“事态严重,你就按自己的想法行动吧!”
马兹尼走去把母亲扶下驼轿,按照舍布卜的吩咐,自己站在母亲面前。舍布卜用方巾捂住口鼻,纵马向着蒙面人苏伯阿飞驰而去。舍布卜一接近蒙面人,便高声喊道:
“阿拉伯头人,你们当中可有一位能够帮助我们排除灾难、挣脱屈辱的骑士英雄吗?有一位老夫人跟着我们,她的守护人已被杀掉,她的钱财已被抢走,正面临着死亡的威胁。这位老夫人是到天房朝圣去的,希望对神灵顶礼膜拜。高贵的族人们,请你们助我们一臂之力,帮助我们战胜敌人吧!”
舍布卜一再呼喊,蒙面人苏伯阿终于勒马停下来,对手下骑士说:
“上前问一问他是哪个部族的阿拉伯人,是干什么的。”
舍布卜说:
“小伙子,我们是来阳部族人,带着二十名骑士从家园出来,要送站在驼轿前的这位老夫人去天房朝圣。老夫人是本部族一位首领的夫人,慷慨大方,乐善好施,待客如亲人,让缺衣者得衣,让缺食者饱肚。这些天来,老夫人一直要求朝拜神灵,故带上大量财富上路,以备向胡伯勒还愿。多种财宝中有赤金盘,上刻有拉特和欧萨两位女神的画像。我们一路保护老夫人,不料到了萨伊哈部族的饮水处休息时,一伙歹徒得知我们带着财宝,一百名骑士把我们包围起来,意欲抢走我们所带的财物。我们一直与他们拼杀到日落,杀死了他们的二十名骑士,才把他们打退。入夜来,他们仍然追我们,想抢我们的骆驼。我们边走边抵抗,直到天明,我们只剩下五个人了。我们希望这位老夫人能够挣脱他们的纠缠,正巧这时遇到了你们这些好心人。我们的伙伴死的死,逃的逃,已经没有力量抵抗他们了。阿拉伯兄弟们,如果你们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将这几个歹徒打退,我们一定在渗渗泉和易卜拉欣立足处为你们祈祷祝福。如若不然,我们的生命将断送在这些歹徒的剑下,我们本想献给天房神灵的财宝也将落入他们的手中。我们知道你们也很为难,无力对付这些歹徒,因为你们才十位骑士,而追击我们的敌人竟有百骑之众,而且个个是英雄,人人是好汉。”
蒙面人派出的那个骑士听舍布卜这么一说,他打内心里同情眼前这个求情青年,于是说:
“小伙子,你就等着我们为你们报仇吧!用不上一个时辰,你就可以听到胜利的消息。我们当中有一位骑士英雄,足以战胜这里的每一个人,他就是蒙面人苏伯阿,想必你早已听说过他的大名。”
舍布卜说:
“凭安拉起誓,我早听说过蒙面人的大名,听人们说他慷慨仗义,英勇无比,门第高贵。安拉为他祝福,阿拉伯人为他祈祷,助他战胜一切与他为敌的人。”
那个骑士调转马头,回到苏伯阿身边,把情况一一报告。苏伯阿听后,吹胡子瞪眼,说道:
“我就是胡伯勒的代表,抢劫钱财也是为了献给胡伯勒。如果没有胡伯勒给我力量,我就难以实现自己的愿望。”
说罢,苏伯阿挥矛策马冲了过去,同时大声喊道:
“好一帮歹徒,我一定要让他们血洒平原山川,将他们抢夺来的东西全部留下,作为礼物献给天房的伟大神灵胡伯勒!”
手下的五名骑士紧紧跟在蒙面人的后面,向着那队人马冲杀过去,看守安塔拉和爱兽迷的只留下了四个人。那四个人对舍布卜说:
“小伙子,你回你的同伴那里去吧!请你告诉同伴,将老夫人扶上驼轿,过不了一个时辰,你将看到被抢去的东西送到老夫人的面前。”
舍布卜回到马兹尼身边,对他说:
“看哪,我们的敌人跟敌人开始拼杀了。你哥哥安塔拉那里只有四个人看守,你就冲过去直取那几个人吧!我最担心妨碍你救安塔拉的那个骑士已带着伙伴冲向追击我们的敌人去了。”
马兹尼心领神会,立即纵马扑到蒙面人的那四个伙伴跟前,一声大喝,举矛将其中的一个人的胸膛刺穿,接着将第二个人斩于马下,鲜血染红黄沙。舍布卜跟了过去,说道:
“堂弟,手下留情!这几个骑士不是我们的敌人,他们正在帮助我们解除忧患。”
说着,舍布卜已经到了第三个人的面前。那两个人还以为舍布卜还在保护他俩免受马兹尼的伤害,不料舍布卜夺过那个人手中的长矛,一矛将他刺死。第四个人见此情景,慌忙策马追赶蒙面人而去。这时,马兹尼和舍布卜眼疾手快,为安塔拉、爱兽迷割断绳索,使他们得以解救。安塔拉见舍布卜还带着一位骑士,心中有些纳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未来得及开口发问,舍布卜率先开口问他俩是怎么落入蒙面人苏伯阿的手中的。安塔拉把河边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安塔拉说:
“凭安拉起誓,舍布卜,你的英勇果敢精神真使我感到高兴。你什么时候养成了这种好习惯?”
舍布卜说:
“我已经成了一名骑士啦,是吧!你们已经挣脱了灾难,应当祝贺。若不是在这里遇上你俩,不知道你还要受多少折磨。现在,如果再有什么麻烦,你们已经能够自己救自己了。”
安塔拉说:
“请告诉我,救我们的这个人姓甚名谁,是哪个部族的,也好让我日后有一天报答他的恩情。”
“弟弟,他叫马兹尼·本·舍达德·本·基拉德,听我把他的情况详细告诉你吧!”
舍布卜把马兹尼的身世一讲,安塔拉欣喜不已,倍感亲切,走上前去与马兹尼紧紧拥抱在一起,亲吻马兹尼的面颊,称赞他勇武超凡。两颗灵魂和两具肉体完完全全溶合到了血缘亲情之中。
爱兽迷听过这段奇妙的故事,感到由衷惊喜。他说:
“凭安拉起誓,这样的故事,古今难觅!”
爱兽迷走近马兹尼,一把将他搂在怀里,亲吻他的两腮和前胸,并说道:
“我们回到家园时,你父亲舍达德见到你该会多么高兴啊!”
蒙面人乘安塔拉和爱兽迷熟睡之机将二人绳捆索绑在马背上,使二人饱受折磨,安塔拉因此对蒙面人的背信弃义的行动恨之入骨。
安塔拉对舍布卜说:
“你赶快下马,陪我弟弟马兹尼的母亲,代我问这位姨娘安好,就说我追不上背信弃义的蒙面人,不解我心头之恨,我就不回来见姨娘和她身边的人。”
随即,安塔拉骑上自己的千里驹直追蒙面人而去。爱兽迷骑上舍布卜那匹马,跟在安塔拉的马后飞驰。马兹尼策马与安塔拉并驾齐驱,兄弟俩心心相通,那种高兴和激情似乎整个世界都容纳不下。
[0505]落荒而逃
蒙面人苏伯阿策马疾驰,穿过滚滚黄尘,看到前面提到了被马兹尼杀掉的那个新郎官的兄弟率领的八十名骑士。他朝他们大喊一声:“歹徒们,你们往哪里去?”随即像愤怒的雄狮一样冲杀过去,挥矛舞剑,顿时见对方骑士不时有人落马倒地,一命呜呼。蒙面人的威风得以大显,只杀得那八十名骑士死的死,逃的逃。被杀新郎官的兄弟抵挡不住蒙面人的进攻,蒙面人手起剑落,那位领头人的首级顷刻滚落在地。幸免遭杀者眼见头领丧命,纷纷调转马头逃往荒野。蒙面人见活着的敌人已经逃散,正回过头去,收拢死者的战马时,忽见看守俘虏的一个人策马跑了过来,大喊着:
“弟兄们,不要再拼杀了,赶快收拢马匹逃生吧!因为安塔拉已经挣脱绳索,纵马朝我们冲杀过来了!”
苏伯阿听那骑士这么一喊,忙问:
“安塔拉是怎么挣脱的?谁给他解开绳索的?”
那骑士说:
“就是那个在我们面前诉苦的人。他和一个同伴突然扑向我们,三个兄弟都被他俩杀死了,若不是那两个人忙于为安塔拉、爱兽迷松解绳索,我也会丧命在他俩的宝剑之下。他们追击我们来啦,安塔拉冲向你来了,快快逃命吧,不要多说话了!”
蒙面人抬眼望去,果见安塔拉正骑着自己那匹千里驹朝他扑来,禁不住周身战栗,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向导对他说:
“苏伯阿,凭令枣椰树结果的主神起誓,我想起来了,到我们面前求救的那个人是安塔拉的哥哥舍布卜。他说的那些话全是谎言,我们上了他的当,中了他的计。”
蒙面人苏伯阿这才如梦初醒,说道:
“你说得很对。不过,那顶驼轿和那位没有蒙着头的老太太,又是从哪里来的呢?他们是从哪里把老太太叫到这里,用来设计让我们上当的呢?”
“那我可就不得而知了。”向导说,“说不定是正好在路上遇到的,他像征服我们一样征服了那位过路的老夫人,想把她及她的驼轿带往安塔拉那里,以便为他们的行途壮胆什么的。苏伯阿,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赶快逃吧!”
蒙面人说:
“凭拉特和欧萨两位女神以及伟大的胡伯勒起誓,我不能逃走。我非回头与安塔拉较量一下不可,我定要再把他捆绑到他自己的马背上,让他尝尝我的厉害。因为主神胡伯勒已在梦中向我许下诺言,说安塔拉的大限到了。我对天房主神的话毫不怀疑,也许主神有意将我的敌人放掉,以此考验我的耐力。”
向导不耐烦了,说道:
“你就放弃那种贪欲,快跟我走吧!你若不走,我可自己逃命啦!”
话音刚落,向导扬鞭策马,愤怒地咒骂着胡伯勒向荒原飞驰而去。另外五名骑士确信苏伯阿的梦中所见是虚假骗人之事,也跟着向导逃去。只剩下蒙面人独自一人待在原地,形影相吊。他生怕安塔拉冲杀过来,将他斩于青锋之下,也怒骂起胡伯勒来,认为梦中所听胡伯勒说安塔拉的大限来临是在撒谎,自觉时不待人,又见朋友已经跑远,这才急忙打马追赶他们,向着荒野逃窜而去。
安塔拉和爱兽迷追到战场,朝四下一望,发现那里只有躺在地上的尸体和失去主人的马匹,他们知道蒙面人及其伙伴因怕命丧黄沙,已经落荒而逃。安塔拉说:
“若不是担心族王盖斯及其所率阿卜斯人马面对也门的阿拉伯人无力抵抗,我定会跟踪追击蒙面人一伙,即使他们钻入海底,我也要把他们擒获。可是,眼前我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能在此久留。”
说罢,他们尽自己的力量收拾了一些武器、甲衣和马匹,便回去休息了。安塔拉对舍布卜说:
“你把这些战利品和骆驼全带回家乡去,把马兹尼的母亲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就来追赶我们。我们会走得慢一些,边走边等你,好让你早些赶上我们。因为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十分辽阔的地方,这里缺少了你,我们的行动将有所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