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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泣泪痛悔那挥之不尽的长夜(3)

又过了一会儿,一阵彩云轻轻飘过来,一会儿淡薄如缕;一会儿洁白如雪;一会儿如锦绣绽放的硕花,升腾着,奔涌着,气势磅礴,荡人心魂;一会儿只是淡淡的云雾缭绕,却如烟如缕缠绵不绝,遮断山峰一片迷茫;一会儿大朵大朵如繁花怒放,去得干净,使得山朗天阔丽日高照,让人怀疑刚才的云阵是幻觉;一会儿山云绵绵不断,不绝如缕轻柔而坚忍地笼罩着,让人难以看清这山峰的真貌。

这里的云,犹如心中难以排遣的一种情怀,驱不走,挥不去,而我被这心中的云雾笼罩着,看不清自己,山云如此地缠绵,一如东方式的爱恋,浓烈、长久。

凝望着这些山云,我尽可以抛开昔日一切繁杂琐碎的痛苦和牵挂,投入地整理一下心中珍藏的美好情感,让心儿在此自由自在地舒展,沐浴这大自然云霞的滋润,心就好像回到了少女的情怀。

置身这虚无缥缈的山云中,不禁回想自己的过去漂泊得太苦了,浪迹天涯,何处是尽头啊!一个女人,有个温暖的家,该多好啊!当然,有的人在温暖的臂弯里安然而卧,却又嫌太安逸了,没有了冒险,没有了新鲜劲儿,于是躁动不安,千方百计地寻找感情刺激。这种情形,在爱情、婚姻、家庭中普遍存在。

有人说,已婚女人的心灵深处,都有着做流浪汉的梦想。这话道破了爱情漂泊与停泊的玄妙关系。而今的爱情就像漂泊,阴晴不定,若即若离,今天还在一起相亲相拥,明天可能就不欢而散,形同陌路;更有甚者,爱不成,反成仇。总而言之,一场爱情,轰轰烈烈,不知要流多少伤心泪,不知要走多少曲折路,才能换来一场婚姻,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百年修来同船渡,千年修来共枕眠。可一旦结婚成家,有了一个宁静的港湾,停泊下来,刚开始还沾沾自喜,沉溺在两人的小世界中,乐不思蜀。时日一长,心思就又开始有些飘渺,看着那些自由来去的少年,便有些怀疑婚姻、家庭的必要性,觉出一些停泊的沉寂与乏味,内心不禁怀想往日那份漂泊的情怀。于是,有的人就离了婚,又开始在情感渡口漂泊;有些“稳重”的人,不忍轻易地伤害他人,就只好在心灵深处继续漂泊。

山色渐晚,走在回“家”的路上,悠悠然想起电视剧《崆峒》的主题歌:

入空门,执拂尘

细雨滴漏夜深沉

丝丝轻风伴经文

转眼十八春,十八春

忆往昔,思红尘

情到深处泪淋淋

花开花落自清纯

寻梦十八春,十八春

风雨静,更已深

月残星稀人断魂

难舍空门养育恩

却又盼那朝霞日出

蓝天白云,蓝天白云

山中雨,说来就来,说停就停,很干脆利索。

天刚亮下了一场雨,早餐后就骤然雨住云收。

我独自一人上南山。

沿途山色空蒙,峰峦叠嶂,孤身站在这雨后初霁的山路上,眼前的山水就有了一些翰墨的余香。

恍惚中我感觉这应该是人类最早的家园,是我漂泊的未来日子的根。山在我心中,水在我心中,迷离如晕,淋漓如薰,充溢、飘逸、飞扬、流转,这可视可感的山水,在我心中幻化成了一份超出视觉和触觉之外的神秘气息与隽永意境。

我如置身画中,物我两忘,世界进入了非真实的境地,却进入了梦幻。

风微微地吹在我脸上,只觉一阵寒意袭来,不由让我想到古代,也一定有过漂亮的温柔女子在这条山路上寻春,其时也这般感受着烟雨凄凄的春绪。于是,这风就不是来自于这莽莽苍苍的山上,而是从遥遥的远古吹来的,是翻动书卷一般翻动怀古心情的烟花三月的风。

路边有一汪瀑布。

从瀑布的源头看山看水,高高的与湛蓝的晴空相接的山岸,挡住了视线也挡住了风,四周寂静。

瀑布声从遥远的深处悠悠传来。

再往前走,路边山泉流漓,山花烂漫,星星点点处,让人觉得比男人的亲吻还要甜蜜得多。

我忍不住蹲下身来,沾得一身芬芳。

拐上一条石路。

不远处是一个茂林修筑田园如画的小村落。

房屋都是用石垒瓦盖的农舍。

置身其中,听炊烟与落日的絮语,如驭祥云,迎风而歌。漫步在青山碧水的村庄,感觉村庄似纯洁得如柳叶扁舟激起的层层浪花,如唱着山歌与水中鱼儿嬉戏的苗家少女。

大自然赋予村庄的天姿,让我的内心世界丰富多彩而又心醉神迷。

再往上走,高山深处有一座洞庙。

洞庙位于1000多米高的悬崖绝壁上。

从崖底抬头仰望,洞庙极似空中楼阁,天上人家。

要进洞庙,必须沿着一条陡峭的石路攀援缓缓而上。

洞内,庙屋因崖就势,建在险崖一凹进的窄条小平地上。

庙中的菩萨是石雕的,年代很有些久远。

我不免想到所有庙中的菩萨,不是石头、泥塑的,就是木制的。他们置身滚滚红尘,历经日月风化,自身都难保全,又怎能保得了世人?

再联想到,那些闹市街头的算命先生,不是瘫、聋、跛、瞎,就是游手好闲的浪人,自己的命都算不好,又怎能算得了别人的命呢?

洞内还建有几间小阁楼。

这些小阁楼背靠绝臂、面临深渊,行到此处,凭窗可揽万顷苍翠,依门可望数百里的云海。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我不得不匆匆地返回云霞寺中。

果明和云霞寺中的大多数尼姑认为,滚滚红尘中,有太多的丑陋、黑暗、恐惧、惶惑、卑劣、虚伪、污秽、堕落、仇恨、困扰、悲凉、耻辱、冷漠、奸诈、厌恶、凄苦、呐喊、郁闷、愤怒……

她们甘愿脱离人间,守尼为生!

记得不知哪位作者写过:人生如一出戏,有爱有恨,有笑有泪;迎面山穷水尽,转而却柳暗花明;脚下平少青云,谁知却通向死港;起承转合,高峰低谷,善有善报,忠奸分明……

舞台表演人生;人生也是舞台。生活中的每一个人,都在其中扮演着一个角色!

正如果明自编自唱人生在世的《了了歌》:

幸福来了,又去了;

不幸来了,又去了;

时运来了,又走了;

财富来了,又流失了;

……

在云霞山上,我累了一整天,回到玉灵宫,我来不及吃晚饭,便倒头入睡了。

半夜里,我又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尿急,却怎么也找不到厕所,急得我快要上吊了,满世界地找厕所,后来就非常痛苦地憋醒了。

我赶快翻身下床,一路跌跌撞撞地摸进了厕所。尿完了,我轻松了一大截,然后又跌跌撞撞地摸回房间,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梦见尿急是什么兆头?

我半夜起来,没有点灯,完全凭白天的记忆走来走去,回来时被迎面的光刺痛眼睛,我追寻一下光源,发现不是灯光,而是皎洁明月。

心里瞬间晃过一个念头,这月光怎么照在我床头了,还挺好看的。

我失眠了,为我这几天的经历。

我心怀空想:自己已经没有往日长久的痛苦了,明天又是幸福的一天!

多愁善感的人,大多会在午夜梦回。

被悲伤浓罩着的人,更会在午夜梦回。

待到噩梦醒来后,往往不是早晨,而是更加漆黑的夜晚。这时,我不期然地想到行善积德美丽热情的英国王妃戴安娜怎么也会死于非命?为什么人的生命如此脆弱,脆弱到不如一只猫、一棵草,随时随地就结束了。生命就这么没有保障、没有安全感,难道真的是生死有命吗?

这世界,不管多么喧哗繁闹,人的终极愿望,总离不了对平淡恬静的追求。比起白天来,梦是更真实更本性的人生,像辛弃疾那样“梦回吹角连营”,大概只会出现在边塞干戈里。

我确实怀念我曾经做过的一些好梦,要是让这些甜蜜的梦浓缩起来再克隆一回,该是多么的写意啊。如果能利用电波之类的先进技术,把人的梦境描画成图像,我想,人将会大大地回复善良和童心,世界将会减少许多邪恶与纷争。

据说,人在灵魂将离之际,会重历一生中某段舒畅美妙的体验,难道这也是梦?

那么午夜梦回是上帝造人时、唯恐人世的苦难、放入亚当和夏娃生命里的快乐基因?

这世道,人与人多么的不一样:有些人无才无德,却依然有权有钱,出入名车住着豪宅,享乐人生;有的人满腹经伦刚正不阿勤勤恳恳,却一生与清贫困苦为伴,甚至一生因怀才不遇而郁郁寡欢,导致英年早逝。

人生有许多难以回答的东西,白天没有思考的,留在午夜梦回的这个时候思考。

我满脑子的胡思乱想,却得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有时很希望就生活在梦中,永远不要醒来,让心灵麻木。一个人的心灵麻木了真好,连午夜梦回都无动于衷。爱也无妨,恨也无妨。让那些有感情的梦只是一个梦而已。

而今,我身在云霞寺中,午夜梦回时,那些久已忘怀了的人和事,在午夜梦回中有时席卷而来,汹涌而来,使我又陷入一种想忘却又记起的烦扰之中。那些挥之不去的昔日的爱意和往日的恨事,至今也只能惆然无措追悔莫及了。当然有时候,从梦中醒来,惆怅之余,却也身心愉快,仿佛找回了孩提时代的感觉。

我曾梦到一个地方,那是一座木楼,是我幼时的家。楼内有一个个的房间。我静静地走上楼去,看到我母亲的房间,走下楼去,看到一片水。木楼与水之间有一道门,门上有许许多多丰富多彩的文字。我一个人跑出木楼,来到远离家门的一片荒野,满山满坡都是大大小小的坟头,那份凄凉,那份恐惧,令我哭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没有人来救我。

我被吓醒后,望着茫茫漆黑的夜色,我再也不能入睡了。

于是,我就有了一些感慨,这些午夜梦回所引起的所有苦痛,天亮了,就烟消云散了。明天,就像电影《日出》女主人公陈白露所言:“太阳出来了,我要睡觉了。”

如今,我不管如何努力,却再也难以回复我当初的那段恋爱的时光了,再也写不出有想象力和煽情效果的文章了,而且越来越不知道我该如何走好下一步的人生了。

这几天,住在云霞寺中,夜晚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光,身心特别干净,特别从容,又有一些梦的飘逸和回味无穷的了然情趣。

深夜,心灵是自由的,自由得有了一种空空荡荡的落寞。什么都清清楚楚,又什么都不会太介意,这个时候最容易最合适与自己的灵魂交流,因为这是与自己最坦然面对的精神时光和空间,可以向自己的灵魂深处追问、思忖……

岁月流逝,年龄日长,我对许许多多的人和事已经放得下了,不再让苦痛缠绕着自己。安详地享有一份宁静的心态,人,就不再那么悲恸欲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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