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这一走,便走了几个月。因罗氏与金枝都有伤,只能坐在车上慢行,等她们到达京都时,罗氏的伤都已好了。
快进京都时,因罗氏母女俩已无恙,国师为免人注目,便换了两架轻便小马车。金枝与罗氏坐在一架马车里,掀开车帘,静静地打量着京都模样。
守城的小头目是认得国师的,只稍稍打量了车里的金枝和罗氏一眼,便放了行。因国师一向和蔼,他还跟国师打趣道:“大师哪里找来这俊俏娘们儿的?告诉我一声,我也找去。”
国师沉下脸来,指着车里的金枝道:“车中小女童天赋异禀,将来要继承我的衣钵。那妇人是她母亲。”
小头目一听,这车里坐着的竟是未来的国师,不禁大吃一惊,忙赔罪道:“实在对不住国师,对不住这位小姑娘。我是个浑人,一时口快,您可千万别和我一般计较!”
国师沉着脸点了点头,坐上另一辆马车,带着金枝往城里而去。
虽说金国大半国境都苦寒,但京都却繁华不输南边秦国的京城。大条大道两边,尽是沿街摆摊叫卖的,各色店铺琳琅。道边行人穿着也比边境鲜艳得很。罗氏看着,与秦国女子大多避居家中不同,这里的女子,就算看穿着出身很好,也大大咧咧走在街上。
金枝看着这繁闹街道,也不由花了眼。她紧紧抿着唇,盯着街边五花八门的玩物小吃。罗氏见了,不由叹了口气。便是再沉稳,金枝也终究是个两岁多的孩子,孩童天性还是冲不破。可怜她小小年纪,缺衣少吃却从不哭闹。连生辰,都是在来京都的路上过的,别说吃碗长寿面,便是喝口热水都难。
金枝听罗氏叹气,在车里站起,想到母亲身边安慰她。谁知金枝刚站起身,马车便剧烈颠簸了下。紧接着便往前冲去,金枝当下便被颠得跌倒,手心蹭破,渗出血来。
罗氏惊呼一声,伸手将金枝拉起,刚要把她拉到身边,却不料马车越来越快,“咚”的一声,罗氏也碰了头。
只听道两边的人大声惊呼:“马惊了!马惊了!”,还可听到国师在后面大呼之声。罗氏咬牙勉力将金枝拉过身边,紧紧抱住,随着车身颠颤,吓得心惊肉跳。
金枝在车里,手紧紧抓着马车的窗棂,咬牙支持,不被甩倒。只听街边四处惊喊躲避之声,还有箩筐被碰倒的声音。
金枝随着马车颠簸了足有半柱香的工夫,就听街上行人齐喊:“快闪开!要撞上啦!”几个女子已失声尖叫起来。罗氏抖得筛糠一般,将金枝肩膀紧紧捏住。金枝也面色紧张,小脸绷紧,眼睛瞪大往车窗外看去。只看见街边行人惊恐的脸。
罗氏听街上人叫得越来越急切,想是马车要撞上行人,不由吓出眼泪来,闭上眼睛不敢睁开。就在人们都齐声尖叫时,只听“咴溜”一声长嘶。罗氏以为将道上人撞死了,“唉呀”喊了一声。
金枝拍了拍罗氏,叫她透过车窗向外看去。只见街道上人,皆木木呆呆站着,张大了嘴,全都失神。
罗氏颤颤巍巍不敢下车,正想着这下恐要被拉去砍头,不防金枝慢慢站起,走向车门,一把推开,爬下了车。
金枝从车上爬下来,趔趄了下,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向车前走去。她走到车前,站在马旁,抬头望去。
只见车夫早不知被马甩到何处。一个高大清瘦的男子,一身月白长袍,站在马前,手中紧握着马缰绳。
那男子低头看见一个小女娃,稳稳地向他走来,抬起头来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不惊不惧地瞅着他,倒觉稀奇。
他冲金枝笑了一下,指指车旁那马,问道:“这是你家的?”金枝摇了摇头。
男子皱眉问道:“不是你家的马车,怎的你从里面出来?”
有那缓过神来的路人看了看金枝,猜测着对男子说道:“看这娃儿穿着,不像坐得起马车的人。想是哪家家生子,顺路带出来的吧。”
男子冲那说话者点点头,蹲下身看着金枝,慢慢说道:“马车的主人呢?你会说话吗?”
金枝眨了眨眼,转头指向后方。吓得魂飞魄散的国师亲自驾着马车正追了上来。
男子看着国师那身紫袍,挑了挑眉,站起身眯眼望向国师。这会儿国师已经过来了。他见金枝正站在当街,对面站着一个高大男子。他再想想一路听人惊呼惊马要撞死人了,便知他是险些被撞那个。
国师大步上前,先双手合什施了个礼,接着便连连道歉。他吩咐跟着的下人去取银子,要赔些银子谢那男子拉住了惊马,也是与那男子压惊。
男子连连摆手,笑着说道:“我若没猜错,想必您就是国师了?”国师还未点头,路上行人便纷纷叫道:“这正是我大金国师!最是和蔼慈祥,你放心,国师不会让你白白受惊!”国师也随着点头,再三向这男子道谢赔礼。
男子看国师言词恳切,面容诚挚。他想了一想,便伸手将下人手中那个装银两的褡裢接过,含笑说道:“我本无事,奈何国师情切,便将这银两先寄在我处。待日后有缘,我再归还!”
国师连连点头,口中还是不住地赔不是。男子随意挥了挥手,低头看了看那个从马车上爬下来的女娃,心中暗暗称奇:“马惊车颠,这女娃一路行来,竟毫无惧色。小小年纪,真好胆色!”
他越想越奇,便又蹲下身,对那金枝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好大胆的娃儿。”金枝看了看国师,国师忙说:“这是我的衣钵传人,名叫金枝。”
男子轻轻伸手拍拍金枝肩头,本想与她告个别。不想他手刚碰上金枝肩膀,面上表情便滞了一下。他脸色凝重,又轻拍金枝,伸出手去捏了捏金枝的胳膊。
国师见这男子突然伸手去捏金枝,便提高声音,皱眉说道:“这位兄台是做什么?”男子察觉自己失态,连忙对金枝笑了一笑,站起身对看着国师道:“我是天启门下,姓苏名童。不知今后还能否有幸,与这小女娃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