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韩先生处归来,家人有段时间没了神采。我邪物缠身虽有观音镇压,但总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处处不得自在。韩先生那边也没了下文,驱邪可能产生的意外他完全没有办法应付,所以让我们还是请个高明点的先生,不想无意间误了我的性命。韩先生只是在我的观音铜佩下,加了三个镇魂铃,中间主位镇魂铃的条状配杆内塞入手抄观音咒。他说,那观音咒历万家香火,又有多场法事加持,可保外邪难侵。
观音铜佩自此成了我不能取下的饰物,韩先生后来前前后后来过几次,一次是送了一本新的手抄《阴阳鉴》,另外一次是告诉我们每年的大年三十时候必须去观音庙守岁。韩先生告诫说,我的身体阳邪入体,导致身体阴阳失衡。日间,体**火难消,发热、鼻喉炎症、肌肉酸疼、乏力都在所难免;而夜间阳盛之体容易吸附阴鬼上门,凡事需要处处小心,避免外出走动。
其实听罢韩先生的话,我心里并不舒服。当下也没有心思读书,索性让我妈向学校请了几天假。那天是周二,下午是电视台普遍检修信号的日子。一到午后两点,家里老式的黑白电视机就开始陆续飘出测试信号用的圆形图标,有些台索性就是一片雪花。这种苦夏配上些许无聊,更加是难以消磨。我比较宅,一般这种时候喜欢趴在阳台晒热了的扶栏上,远眺乡间田头,在寂静中寻觅一丝偶然的声响。那种热水泥板烘烤腹部的感觉很棒,尤其是在吹过电扇之后,肚子冰冰的状态下。
我家有一个铁艺大门,镂空的,漆成银色,顶是橙色琉璃瓦仿的传统四角凉亭。清脆铃音与刺耳的刹车声穿过大门,趴在阳台晒尸中的我才从双面炙烤的懵然中醒来,抬头一看原来是刘硕。
让人欣喜的是他从车篓上拿下两个小西瓜,脆生的青绿虎皮纹即使是我这个大近视也能看的清楚。
“桐豪,开门!”百无聊赖的我顿时兴奋起来,一路小跑下楼,开了大铁门。
“你怎么来了?也翘课了?”“你不知道吗?今天学校公休了,就上了半天课。我想着你这么多天都没来是不是病了,就带着瓜来看你罗。”“哈哈,还是你对我好。”
后来聊到我不去上学的原因,我便将婴负怪事和盘托出。刘硕当下愣了半晌没有响声。我马上追问他是否也有相同境遇,他却只摇摇头说“最近都还好。”
“当时都不应该去的,现在这事不知道怎么办呢。之前,我妈都急哭了。”随后仍然是一阵的哀叹再然后就是沉默。
不过终归还是孩子,随后两人就打了几把弹珠,弹了几次橡皮筋。我是输多赢少,有意放了点水。
这样差不多玩了一个小时,到了午后三点,地头的地皮被晒得有些龟裂,水渠的水位较上午下探了许多,裸露出来的淤泥在高温烘烤之下散发着一丝恶臭。
我跟刘硕返回家中,各自挑了一个西瓜洗洗干净,准备开吃。我跟他吃西瓜都有个小爱好,喜用勺绕瓜藤处铲出一个圆孔,然后挖着吃,随着西瓜不断减少,孔也会越来越大。直到吃到半个的时候,那时的孔也不能算孔了,西瓜已经是对切开状了。
我兴冲冲去灶头拿了汤匙,两人开了西瓜各自开吃。吃了几口,我便发觉有所不对,汤匙在往里挖的时候貌似遇到一块石头一般,发出“哒哒”的声响。“怎么了?”“挖不动啊,是不是西瓜的筋都长一起了。”“我来看看。”刘硕试着用汤匙伸进西瓜里面用劲地砸了几下,依然只听得“哒哒”之声,若椰壳敲击之声。
“我就不信了。”刘硕手上陡然发力,似有青筋爆现,吼一声“喝!”,汤匙竟完全没入西瓜,猩红西瓜汁自开口处飞溅而出。我与他都溅上红汁,因自知都免不了挨骂,两人面面相觑,尴尬一笑。不过,有些事想了也没用,孩子有时候想的更为透彻。所以我们很快就忘了这些,继续吃瓜。
我挖了一勺西瓜,放入嘴中。里面的西瓜馕虽依然是红颜如初,但奇怪的是食之如糜,口感竟如海绵一般,紧接着一股腐烂味充斥整个口腔,呼吸间臭味弥漫在整个身体之中。我一嘴便将西瓜呕吐出来“这瓜坏了。”
翻身呕吐之时,手中的西瓜抖落在地上,碎裂成两半。我看了一眼,便二次呕吐出来。西瓜内部竟赫然有一个黝黑的头骨,头骨槽已被刘硕用劲砸开,里面猩红仍若西瓜状,但白筋横生,与人的神经线无异,“西瓜汁”样红色液体不断从头骨中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