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林绝对是个人才,史无前例的大人才。
欧阳冲自然不会让他流浪下去,而是带回了盛世酒楼的客栈与自己在二楼的地字二号房间住了下来,叫来酒保点了十几个小菜,哥俩这是第一次正式坐在一起,畅所欲言,所谈的话题自然是跟沈墨林的发明有关,令人遗憾的是沈墨林倾其心血发明的玩意儿竟然没起一个合适名字,倒是从欧阳冲嘴里,他才知道了哪个应该叫电哪个叫做电动机,是啊,雷电的电,用电驱动的机器,电动机,很贴切也很应景嘛,沈墨林对欧阳冲的见识也是由衷佩服,所谓英雄惺惺相惜,便是如此。
两人正谈得热乎,忽听门外一阵吵闹,打开窗户一看却是两个老人伙同几个老乡抬着一具棺材哭闹着要格尔木给个说法。
一个百户模样的小官走了出去,“怎么回事?找格尔木将军,大将军哪是你们想见就见的,识相点的就赶紧回去。”说完一阵鞭子乱抽,那老汉脸上顿时起了几条黄瓜样的鞭痕,抓住鞭子便不松手,大叫着:“你们凭什么杀我孩子,你们说他闹事,他一个孩子,能闹什么事,你们就狠心杀了他,呵呵,你们还我的儿子——”那老妇人更是伤心欲绝,哭道最后干脆躺在地上哭天抹泪遍地打滚。
“真是反了你们这些刁民了,来人,给我乱棍打出去,哼哼,给我往死里打。”百户抽回鞭子又是一阵乱抽。
欧阳冲一见那些个凶神恶煞的蒙古兵纷纷抄起胳膊粗的胡杨棍子,这要是打下去,这两个老人焉有命在。于是大喝一声:“住手。”喊完之后匆忙走下楼去。
“原来是法师您呐。”百户见了欧阳冲点头哈腰。
“他们都这般年纪了,怎能用鞭子抽打?闹出人命怎么办?”欧阳冲铁着脸说道。
“法师您是不知道,像他们这些刁民,不打死迟早会出事的。”百户回答。
“你不是爹娘养的?谁家没有老人,你就是这样对待家中父母的吗?不要仗着格尔木的势力便欺压百姓。今日之事,我定说与女王听听,让她评评这个理,水,他娘的有时候能把船打翻了这个道理你不懂,女王未必不懂吧?”欧阳冲冷笑道。
“求法师开恩,小的再也不敢了。”百户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他很清楚波姬女王不同于格尔木,她有铁腕,但这种铁血对于吃官饭的似乎更要严厉一些。这事真要捅到女王那里去,不用法师添油加醋,他这颗脑袋就已搬家了。
“开恩可以,破财消灾,老人家的抚恤金就由你来出吧。”欧阳冲也不愿事情闹大,毕竟,他不是波姬女王的属下更没有什么实权。
“这是小的刚刚开得俸禄,都一起给了他们吧。”百户哭丧着脸从腰带里拿出几两银子。
“来,老人家,先拿着,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吧。”欧阳冲压低声音说道:“格尔木活不多久了,我定替你们报仇,相信我的话,就请先回去吧,在这里没有你们什么好果子吃。”
“您就是不动明王在世的那家公子哥哟,呵呵,活佛啊,请受小老儿一拜。”两个老人原本是怀着必死的心志来的,没想到竟然拿到了赔付的银子,这在哪朝哪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啊,眼见恩人再次许愿,那还不纳头便拜,泣不成声。
“这是怎么回事?”沈墨林问道。
欧阳冲便把他们当天到达盛世酒楼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底,那几个人确实为了维护欧阳冲才身遭劫难,维护他们家人的权益也算对得起他们的在天之灵了。
叹世上众多不平事,问人间乱像何时休,两人嗟叹着诉说世态炎凉,感慨颇多。到了下午拓跋香香终于显影了。
这丫头一见欧阳冲便哭了起来:“冲哥哥,你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吧,我不想当公主,见不到你不说,还搞得这么累,干妈还强迫我跳什么弗拉明戈舞蹈,可是好难啊,光那肚皮我就抖不起来。”
“别难过了,傻丫头,加冕不加冕是另一回事,你现在已经是公主了,公主要有公主的担待,哦,这样吧,晚上吃了饭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来,先见过咱们的大哥,沈墨林沈秀才。”欧阳冲拉着拓跋香香与沈墨林见面。
三人很是投缘,沈墨林是个斯文人,对于礼节要较欧阳冲和拓跋香香更注重一些,第一次见弟媳妇,没有见面礼哪成?浑身上下掏搜了半天,红着脸从内衣的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纸包,打开小纸包是个当时流行的包装地黄丸的小药盒子,药盒分为十几个小格,每个小格里躺着一根小小的木棒,木棒一端是黑色的圆凸。
“火柴——”欧阳冲脱口而出。
“这是发烛,唐朝人的配方,我进行了一些改造,虽然安全性差点,但每支发烛绝对起火,当哥哥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十几根发烛就权当见面礼送给香妹吧,希望你们不要见笑。”沈墨林说着,取出一根,在鞋底一擦,“呼——”发烛亮了,仿佛一枚明亮的小太阳,温暖了大家的心扉。
“冲哥哥,要是早认识墨林哥,我们也用不着那么狼狈了。”拓跋香香谢过沈墨林,像个开心的小雀,为了做公主而不开心的事儿早已抛到九霄云外。
“呵呵,香妹说的是。”欧阳冲见沈墨林一脸迷茫,便把那天晚上在大漠遇到狼群以及波斯商人和格尔木的事情说了一遍,那个风雪之夜,身边全是死狼,却没捞着一口肉吃,究其原因是没火。
吃过晚饭,三人悄悄地溜出房间想从东面的花墙溜到大街上,可是盛世酒楼守卫森严,根本就出不去,三人只得折而向西,来到一个小花园人工湖旁边,这里倒是没人,可是高墙耸立,一般人是出不去的。欧阳冲一瞅旁边,有一栋木结构的塔楼,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形态似乎是唐代的建筑,只要爬到塔顶便可以顺着旁边高大的胡杨树顺到墙外的地面。
“这边。”欧阳冲打个手势,猫着腰往塔楼底座摸去,拓跋香香和沈墨林紧随其后,刚要进那扇木门,忽听远处传来一阵“欻欻”的脚步声,紧接着有说话声传来:“他们都到齐了吗?”
这声音好耳熟,不是格尔木那厮又是何人?欧阳冲他们连忙闪身到假山石后头,只听另外一人说道:“赤那和少布离得较远,要过些时候才到。我们三人先到了。”四个人分先后进入塔楼,虽然看不太清他们的容貌,但可以看出他们的身形,走在格尔木后面是一个矮胖子,然后是一个瘦高个,最后那人却是个侏儒,不细看差点将他漏掉了。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欧阳冲活动一下左手,经过几天的修养,左臂已经会动,左手也可以做一些简单的动作。
“冲哥哥,你要小心。”拓跋香香嘱咐道。
“你放心,哥哥有数。”欧阳冲照例刮了她挺翘的小鼻子一下,悄无声息地闪进那座寂静幽深的木质塔楼。
灯光是从塔基中间的房间传出来的,欧阳冲屏住呼吸,蹑手蹑脚来到那屋旁边,见有一供奉四大天王的佛龛,便跳到弹琵琶的那位后面,因为塔楼房间的窗户都是用油纸糊死的,故而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声音却听得很清楚。
“秃鹰,你的部队准备的怎么样了?”是格尔木的声音。
“回老大,秃鹰已经做好杀贼的准备,我那一万战士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老大号令一下,他们完全可以在两天内赶到敦煌。”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仿佛是魔鬼在说话。
“很好,秃鹰,不愧是亦力把里的雄鹰。猎狼,你呢?”听语气,格尔木很是满意。
“他们也早已做好准备,两天内赶到敦煌没有什么难度。”
“朝鲁,你这个该死的矮子,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在我的面前扣鼻屎,噢,真是让你恶心死了。快说,你的情况。”格尔木愤怒的声音。
“两,两天,应该,该问题不大。”一个尖细的声音结结巴巴地回答。
“不是问题不大,是必须。两天后的今天,必须赶到。听懂了吗?”格尔木大声道。
“老大,这该死的侏儒将那坨硕大无比的鼻屎弄在我的裤子上了,该死的侏儒,看我他妈不摔死你。”紧接着一声爆响,一扇窗户被一团东西击碎,那东西滚落在地,却是那名侏儒。
窗户已经好长时间没人打扫了,尘土飞扬,落了欧阳冲一头一脸还带着一身,欧阳冲鼻子一阵奇痒,隐忍不住,慌忙用手捂住,但“阿嚏”的声音还是微弱地传了出去。幸好他们几人正在闹的不可开交,似乎并没有听到。
“猎狼你这个变态,敢叫我侏儒,看我不揍扁你。”侏儒身体滚圆,但行动却极快,仿佛一道黑光冲到瘦高个的面前,整个身体冲天而起,然后瞬间砸落,结实而短的胳膊猛地撞到乌拉的小腹上,俗话说一粗短一寸险,猎狼躲避不及,像一片纸片一样飘出老远,贴在中间的柱子上,欧阳冲感觉整个塔楼为之一颤。
“够了,你们这两个野蛮人,想把这座塔给拆了吗?都他妈留着力气给我对付左相那个老东西。”格尔木声音不大,但字字阴沉。
“可是,老大,是猎狼先动手,还叫我侏儒,侏儒怎么了,侏儒就他娘的不是人了?”塔塔鲁很委屈。
“朝鲁,长得矮不是你的错,可是你该注意一下个人卫生了,哦,猎狼,还有你,这个暴躁脾气怎么还是一点没变?”格尔木缓缓说道。
“老大,似乎有点不对。”秃鹰忽然说道。
“什么不对?”格尔木警惕道。
“四大天王好像咳嗽了一声。”秃鹰说道。
“怎么可能,秃鹰,是你耳聋了吧,怎么,刚刚办了几个女人?哈哈——”格尔木走到窗口,往外观看,四大天王站在那里一个个龇牙咧嘴,一动不动。
“朝鲁,猎狼,你们两个混蛋,把这里弄得一片狼藉,走,去楼上房间,我们仔细合计一下后天该怎么对付左相王明唐那个老东西。”格尔木带头往楼上走去。
“老大,末将有一事不明白。”
“说。”
“王明唐老东西又不来,怎么对付他?”
“猪脑子啊,王明唐是不来,可是他的亲信有一半要来,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只要铲除了王明唐的一半亲信,回到伊犁之后那老家伙还不是任我宰割,干掉左相,女王还不在我股掌之间,嘎嘎,波姬啊波姬,你早该是我格尔木的女人了——”
“老大英明。”
声音越来越远,已经听不太清楚了。
欧阳冲躲在四大天王塑像的后面,心道:好险,差点被发现,自己左臂并未恢复,刚才见猎狼和朝鲁的身手,单打独斗尚且可以,但要对于两人已是不易,如果四个人同时发难,欧阳冲支撑不了两分钟必定在劫难逃。现在见格尔木四人上楼而去,便从佛龛上跳了下来,无声无息顺着原路走了回去,等与沈墨林、拓跋香香会合,再也没有玩耍的心思,而是径自回到了地字二号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