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远声不以为然地道:“在警察的眼里,只有遵纪守法的公民才是善良的人,可是一百年前她就死在了别人的手里,你让她怎么办?到派出所去报案?如果是你接到这个案件应该如何取证?她能做的只能是把你也拎到一百年前去真实体验一下她的受害过程,这样你受得了?所以说在法律无能为力的情况下,她只有采取自己判决,自己行刑的办法,你总不能指望一个死了一百年的鬼会有什么法律意识,而且顾淑惠确实是一只善良的鬼,两年前她就逃出了禁锢并找到了当年的杀人犯,她只需要拿起那把梳子,把龙承辉扎成漏勺,然后心满意足地跑回阴间喝两碗孟婆汤,把作案经过忘得一干二净,再转世投个胎,也不见得会有什么警察去怀疑她上辈子犯过什么事,邹建晨龙承辉什么的就此和她没有了一点干系,再说了,鬼被人捉了灭了就是天经地义,也没见什么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之类的阴间警察来找人间道士的麻烦,凭什么人间的警察就应该去管鬼把人害了的事?”
何书成被这一段话噎得直喘粗气。
高远声接着道:“当然,逃出来的顾淑惠并没有这样简单粗暴地复仇,她用了两年时间来进行她的准备工作,这样做非常危险,整整两年的时间,且不说世间是否真的还存在类似看见鬼怪就往死里打的齐天大圣,捉住妖魔就往塔底塞的法海禅师之类的猛人,光那块黄布就可以让她永世不得超生,相信一般看过港台猛鬼片的人都懂得怎么操作这一类的道具,那根本不需要什么使用说明书,只要冲着鬼兜头这么一罩,然后卷巴卷巴举到蜡烛上点燃,晃几晃,那鬼也就灰飞烟灭了,然后拿工钱走人。一个冒着如此大的风险也要证明自己复仇行为正当的鬼,你能说她不善良?而且,她应该不止一次地想直截了当地杀死龙承辉,据龙承辉所说的亲身经历,曾经那把梳子已经离他不远了,可顾淑惠在最后的关头住了手,我想这也许是因为两个理由,第一,为了这件事,她规划了一百年,出狱后又准备了两年,她不想因为一时的冲动而让复仇计划毁于一旦,她需要的是保质保量地实现她的复仇目的,毕竟百年大计,质量第一嘛;第二,这是非常有可能的一个可能,当年她被人杀死了,那个谋杀犯消遥法外,而且他又讨了个老婆生了个儿子,而她只是因为哭喊了几句,就又吃了一百年的牢饭,一百年后她找到了凶手,可事到临了,她发现自己竟然下不去手,为甚么呢?那就是她还爱着邹建晨,一百年的仇恨也掩盖不了那份爱。这样善良的一只鬼,你能说她是恶鬼?”
何书成张着嘴,他不停地眨巴着眼,他的样子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春季飘荡在半空中的那些以金鱼为造型的风筝,它们的眼睛在风中也是如此不停地翻转,在愣了半晌之后,何书成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来反驳高远声的话,最后他忍气道:“行了,你接着说你的推测吧。”
“不,”高远声道,“已经不是推测了,因为实在没有具体的证据来支撑,所以这之后的只能说是一种想象。”何书成道:“不管是什么,你说吧。”
高远声笑了一下,他接着道:“现在法宝在手了,顾淑惠的威胁不存在了,那么一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可以直接去问她了,龙承辉拿着黄布上了楼,我就在楼下等着这个鬼故事的最后结局,再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何书成似乎看到了一个报复高远声的机会,当然他没有顾淑惠那样的耐心,他立即不服气地道:“你为什么不陪着他上去,那黄布是否真的有效谁能说得准?万一他死在顾淑惠的手里怎么办?”
高远声点了点头:“这些我全都考虑到了,龙承辉上楼后发生了什么事的过程我们暂且不管,最后可能会出现两个结局,一个结局是他用黄布收了顾淑惠的鬼魂;另一个结局是他还没来得及使用那块黄布就发现胸口已经插上了一把梳子。”
何书成道:“那你还叫他上楼?”高远声道:“很多事无法逃避,只有面对,他不了结当年这段恩怨,张静珊就回不来……”龙承辉感激地看了高远声一眼,事实确实如此,如果不是高远声鼓动他上楼去面对顾淑惠,以后的事情怎么发展谁也说不清楚,却听高远声接着道:“而且对于一百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有很大的好奇心,他不上楼难道你叫我去面对顾淑惠?他不上楼打听当年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三个人一时面面相觑,隔了一会,何书成道:“你这家伙,说话真直。”高远声道:“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呗。”何书成道:“这个鬼故事我多少也曾经参与进来的,难得你还想得到我,打电话叫我来听这个结局。”
“不!”高远声道:“我打电话叫你来另有原因。”何书成不解地看着他,高远声道:“对于龙承辉上楼之后究竟会出现哪一个结局,我心里实在没底,如果是第一个结局,顾淑惠消失了,那没我什么事,毕竟她不是咱们这个年代的人,而且户口在一百年前就被注销了,她就算彻底消失了也没人会去关注她的去向,我只怕万一出现了第二个结局,顾淑惠报了仇一准不会象武松杀完人那样蘸着血签个名,声称自己对此事负责,到那时卧室里只剩下一具尸体和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警察来了就会发现现场多了我这个莫明其妙的外人,我总不能在录口供的时候说我是来帮死者捉鬼的吧?为此我找了小容来做我的不在案发现场的证人,考虑到你是个公职人员,你来做我的证人更加可靠,我没有作案时间的证据会因为你的作证而更加充分,所以我打了电话给你。”何书成气道:“你……”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腰上别的枪套,他突然有了一种把眼前这个实诚人就地枪决的冲动。
龙承辉笑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真是一点没变。”高远声神色庄重:“还这么诚实?”龙承辉道:“还是这么爱恶作剧,你不让人气得半疯你就过不了。”张静珊“格”的一声笑,何书成自己气了半晌,他突然笑了笑,拍了拍高远声的肩头,道:“好小子,有你的,下次你再说什么,我只当狗叫行了。”张静珊又“格”地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