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承辉道:“看那本日记,邹建晨是打算在第二天一早就带着顾淑惠离家出走,这样就可以避开晚上那场针对顾淑惠的法事,他实在是一个疼爱妻子的丈夫,当天他随口答允了一切,反正第二天就离开了,哪知当晚顾淑惠就被害了,难道是他不留神透了口风?”高远声摇头道:“不,虽然日记上没有提到,但是我可以猜得出来,在那天有一个人把他们的出行计划告了密。”三个人异口同声地道:“谁?”高远声拿起照片,他指着亭中站立的女子:“就是她,竹香。”
三个人惊奇地看着他,照片上的少女清秀绝伦,一脸稚气,她在照片中垂着头不敢直视镜头的样子不由得让人心生怜惜,这样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怎么会是一个告密者呢?高远声笑道:“我敢肯定告密者就是她,邹建晨只可能将他的出行计划告诉她,因为他需要她收拾行李,而这名叫竹香的婢女,她应该在心底里一直喜欢他的少爷,她甚至想当邹家的少奶奶,当然以她的身份这只是个渺然的希望,在知道邹少爷竟要离家出走的消息后,她急忙去告诉了她的上级,我想应该是邹建晨的二姐或者是邹母,这两个人又急忙去找他们的家长,邹建晨的父亲,听到儿子竟然如此大逆不道,胆敢携妻私逃,这还了得,一番大发雷霆之后,邹父开始考虑如何解决这件事,劝导和训戒当然是不管用的,他深知这个儿子的固执,当然也可以限制他们的自由,直接掐断这次未经家长允许的长途旅行,可这也只是暂时的,总不能把儿子关个几十年吧?这时候一个念头产生了,一个杀人犯也产生了。
“当年顾淑惠是死在邹建晨的父亲手里,这个杀人犯的动机就是为了延续邹家香火,顾淑惠是邹家传宗接代的最大障碍,为了她邹建晨坚持不娶妾,她病了疯了被鬼附身了邹建晨都没有放弃她,他依然一如既往的宠她迁就她,既然这样就干脆让这个碍眼的家伙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吧。”三个人同时叹了一口气,他们目光同时注视着照片上那个涂指甲油的女人,竟然有人不择手段地去毁灭一个如此美丽的生灵。
“顾淑惠以为害死他的人是邹建晨,她根本没有想到在那个下午除了邹建晨还会有其他的人进入他们的房间,她是看着自己的怎么被勒死的,因为她的面前放着一面镜子,还有什么比看着自己被所爱的人谋害了更让人心碎和痛恨呢?强烈的复仇愿望让她的灵魂一刹那凝结在了那面镜子上,她死后的第二天,也就是邹建晨计划出逃的那一天,道士来了,从黄布上写着的咒语来看,道士名叫董斌,江湖人称理静真人,这位真人并非浪得虚名,他准时来到邹府准备为邹家少奶奶驱邪,可是少奶奶已经死了,这时就有人说了,少奶奶用过的那面镜子曾经传出了哭声,这件事是否真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个谋杀犯心中不安,邹父要求道士为这面镜子作法,于是一块写满符咒的黄布就罩在了镜子之上,梳妆台被抬到了后院的库房,顾淑惠,这只可怜的鬼魂就这样被封了一百年。
“竹香的告密导致了少奶奶的死亡,对于邹父来说,她实实在在应该算一个知情者,一个潜在的威胁,可邹父后来也没有玩什么杀人灭口的把戏,他反而实现了竹香的心愿,竹香不久就正式以邹建晨次妻的身份入住邹家,邹建晨也接受了她,不过这也很好理解,她肯定不会是顾淑惠带来的,顾家生活清贫,应该没有什么使唤婢女,她是邹家的丫头,从小就服侍他,和他可说是青梅竹马,这个女孩子可能与她的少爷有着很深的感情,更何况,她是一个如此美丽的少女。
“竹香不负众望,不久她就孕育了邹家的后代,所有人都欣喜若狂,奔走相告,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邹建晨,他终于完成了邹家无数代人一直执着追求的繁殖任务,而他的父亲也可以昂着头走进邹家的祠堂了。
“邹建晨虽然接受了竹香,不,现在应该叫她为陈珠香女士了,但是他和她之间我相信并没有多少夫妻感情,陈珠香应该没有读过书,甚至不识字,这在当年也不是什么缺点,毕竟那时针对妇女阶层普及的义务教育是‘三从四德’之类的玩意儿,但是邹建晨是接受过新式教育的人,他和顾淑惠的结合是自由恋爱,一对志同道合的情侣,所以邹建晨还是怀念着顾淑惠,虽然陈珠香也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从照片中我们可以看出,她的美貌并不亚于顾淑惠。
“终于有一天,邹建晨决定离家出走了,这一次他是独自出行的,而且一去不回,有人说他参加了革命党,有人说他死在了外面,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故事的第一幕已经结束。
“一百年后,故事的第二幕开始上演,依然有着很多的配角,男女主角没变,只不过男主角因为走了个轮回把上一幕的剧情忘了个干净,而女主角则是充分利用了幕间休息的时间加紧排练,所以第二幕主要的看点就是被困在镜子里一百年的顾淑惠,一百年后,她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善良多情的精灵,最后,她带着伤感和满足消失了。”
亭子里一阵沉默,现在就连何书成也认同了高远声的故事,顾淑惠确实是一个善良的鬼魂,高远声道:“这个故事里有一点非常古怪,古怪得简直无法解释……”他闭目沉思,三个人看着他,高远声的故事折服了他们,这个看似玩世不恭的人有着不同一般的睿智。
隔了一会,高远声摇了摇头,他睁开眼:“你家有没有梯子?”龙承辉一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高远声突然会问出这句话,他道:“有,工具间里有一把伸缩梯。”高远声道:“邹建晨的日记里还记着一件事,他把什么东西放进了一个有记号的树洞里……”
梯子搭在了亭子旁边的那棵大树上,大家一致选中了这棵树,因为这棵树曾经让所有人都看到过一个深深刻着的名字,高远声顺着梯子爬了上去,他仔细看着树干,他确信顾淑惠让他们看到这棵树上刻着字肯定有什么潜在的原因,果然,在很高的地方,树干上有一团疤痕,似乎是一个字,高远声仔细辨认,多年的生长让刻痕早已模糊不清,他依稀看出是一个“晨”字,不错,这是一棵有记号的树,从树下怎么也看不到这个字,因为这个字的下方正好斜伸出了一棵粗大的树枝,高远声四处打量,他看到树干和树枝交接的地方有一团黑黑的树疤,他掏出钥匙上挂着的小刀使劲撬了几下,并没有什么松动的迹象,不过他感觉这里曾经确定是一个洞,他用小刀把树疤痕慢慢刻碎了一点,确实不错,这团堵塞物应该是树叶尘土之类,经过多年的沉积已经变得似一团混凝土,这样看起来,当年邹建晨放在这个洞里的纸应该早已经腐化了,也许已经溶进了这团硬硬的混凝土里,高远声有些沮丧,不过他仍不死心地撬着那团堵塞物,在他的努力下,那团堵塞物终于屈服了,它裂成了几块,高远声慢慢把碎块掏出来,小刀在什么东西上滑了一下,他惊喜的看到,洞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瓷瓶。
高远声小心地拿出瓷瓶,洞里再没有什么了,地上的三个人激动地看着他爬下梯子,瓷瓶非常漂亮,光洁如玉,没有瓶盖,瓶口封着蜡,他很庆幸邹建晨是一个细心的人,在小刀的进攻下,瓶口很快就露了出来,高远声从瓶里倾出一个小小的纸团,他小心地将纸舒展开来,这是一张巴掌大的纸,纸上写着两行字。
“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换来你的微笑和抹去你的泪水!我们生生世世都要在一起!”
“我不奢求生生世世,只要这一生你对我好,我就知足了。”
高远声喃喃地道:“这就是一百年前那对情人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