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婠婠在里边很快就投入到了书中,连娟画进去点香的时候,她也没有抬起头来。
而姜恒烨却并没有心思看书,隔着半透的屏风,扶着下巴,就观察起秦婠婠来:灯光人影透过屏风入眼,秦婠婠低头看书的样子,虽然在屏风这边看的并不清晰,但却多了些柔和温婉。这让原本安静的气氛中平添了几分温馨。
姜恒烨想着若是以后二人是这样相处倒也是不错的,想完又摇了摇头:虽说他与秦婠婠算是有了婚约,但这事一天没有敲板的事,就随时都有变数……况且,现在也不是他姜恒烨去想儿女之情的时候。
想到这里,姜恒烨转过头喝了口茶,又看了看漏壶,觉得时间也差不多了,便起身稍稍整理衣服。小渔见了,立即上前提了盏灯,待姜恒烨动步了,便就在前开门引路。
姜恒烨走之前,回目望了一眼,见秦婠婠还是那样专注的看着书,笑了一笑就离开了。
待小渔回来时,秦婠婠已收了书册,人已坐在外间的红木嵌螺钿理石圆桌前了。
“人送走了?”秦婠婠看着小渔问道。
“是。”小渔点头,却又疑惑的问道,“小姐怎么也不自己送送世子?”
秦婠婠淡淡然一笑,却没有回答,只问了句:“前边都散了吗?”
“刚刚过去,看着老爷正在送老王爷,现在应该散了。”小渔答道。
“嗯,你去把我给小姨准备东西拿上,跟着我去小姨那里一趟。”说着秦婠婠就起身去拿披风,又对着娟画说道:“一会儿小六与棋梦回来了,就说我去小姨那里了。”
说罢,秦婠婠前脚就迈出了门外,小渔拿上东西赶紧跟上。秦婠婠走的有些急,小渔都忍不住在后面喊着让她慢些走。
可她怎么能慢的下来呢?
她小姨,名叫林韵茹。是秦婠婠生母的小妹,曾嫁到京城,但夫君出意外死了,婆家嫌她克死丈夫,就将她赶了出来,又遇上了林家变故。秦家老太太念在秦婠婠母亲的情分上才收留了她,让她在秦家住着养病的。
这些年秦婠婠一直住在祖宅,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回来一趟,而这大户人家规矩多,喜庆的日子,带病的要回避,更何况是个外姓人。秦婠婠算了算最近见面的时候已经是两年之前了。
秦婠婠心中念着,脚步就更快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她小姨住的云苑前,云苑虽是个独立的小院,但却是临着下人住的蕉园建的,平日里下人行走来往,多少有些喧杂,并不适合养病,只就是寄居在别人的屋檐之下,哪里还能要求些什么?
秦婠婠一进院门,一个青衣丫鬟就走了上来,给秦婠婠醒了礼之后,才面色为难的开口道:“今天林姑姑不太舒服,大小姐还是明天再来吧。”
“不舒服?是又犯病了吗?这样我更要进去瞧瞧了。”秦婠婠面色有些担忧的向着屋里看。
“这……”青衣丫鬟的花海没说出口,就听到屋里传来“砰”的一声,似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秦婠婠连忙走向屋中,却迎头碰上了从屋里出来的秦曦娇。秦曦娇见了秦婠婠先是一愣,然后对着她哼了一声,便带着红俏走了。
这一下秦婠婠便知丫鬟为何要拦着自己了,她又想起了以前在秦府的日子,每每秦婠婠与秦曦娇有什么冲突,秦曦娇便会来云苑拿她的小姨出气。虽只是摔摔东西,说几句不好听的,但对于一个需要静养的病人,这已经足够折磨人的了。
秦婠婠以前还因为这事去老太太那里告过状,老太太虽然训诫了几句秦曦娇,但余氏却说:“林家姑娘,本就是外人,住在秦府也是老太太念旧情。但我们秦府平素就热闹,确实不适合养病,不如就由我们秦府出银子,给姑娘找个清静地好好养着,然后再给些银子也算是老太太的慈悲了。”
这话说的是不错,但明白事的人都知道,这林家的姑娘离了秦府的庇佑,拖着病躯还能活多久?那时是秦婠婠哭着求老太太,才把人留下来的。
至此以后,秦婠婠便处处都让着秦曦娇,免得累及亲人。
秦婠婠走进屋子,撩开里间的帘子,就看到了那一地的陶瓷碎片,鼻尖不由的一酸,眼眶便红了。林韵茹见了,就赶紧让人清扫了屋子,强笑着问道:“今天不去陪陪老太太,怎么到我这儿来了?”
秦婠婠调整了情绪,也笑着答道:“想小姨了,就过来了。”说着又让小渔把带来的东西交给林韵茹身边的青青。
林韵茹看着小渔手中大包小包的东西,就拉着秦婠婠说道:“这些东西你该自己留着,我一个病人也用不上。倒是你自己年纪不小了,身边又没有娘亲帮着张罗,你该多留些银钱傍身,何必在这些东西上面破费呢?”
秦婠婠一听笑了:“娘亲不在了,不是还有小姨事事为我着想吗?没事的,这些都是从裕水那儿带过来的,没花什么钱。再说,你与青青二人住在这里,要买些什么又不好跟府里开口,这些也是必须的。谁让我就您这么一个小姨呢?”
说着,二人都笑了,秦婠婠与林韵茹的年岁相差的并不大,二人能说的自然也就多些。东拉西扯的聊了一会儿后,秦婠婠忽然说到了,今日老太太说要将《秦氏织染》给她做嫁妆的事。
林韵茹听了,叹了口气道:“难怪都这么久都没来了,今天又来闹了。”
秦婠婠却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的小姨道:“只怕她不是为了这事来闹的。”
林韵茹不解的看着秦婠婠,秦婠婠便将今日秦曦娇对姜恒烨的态度与她说了。最后叹了一句:“若她真是看上了世子,只怕以后会连累小姨常常要因我而被骚扰了。”
林韵茹却摇摇头,拍了拍秦婠婠的手道:“她闹也没用。这些年我也习惯了,也不怕她来闹,重要的是你嫁的好。”
秦婠婠听着心酸,又换了个话题,说起自己把世子惊下水的事,又说起自己在裕水遇到的一些好玩的事。
二人说说笑笑时间就过去了,秦婠婠走之前,林韵茹特地支开了青青和小渔,对她说道:“现在老太太要把《秦氏织染》给你,你若是做的不好,人家就要抓你的把柄;但你若是做的太好,人家便会以为你有野心,也就容不得你。这里面的分寸你要自己把握住,不要给人留了把柄,但也不要让人觉得你是个威胁,懂么?”
秦婠婠点点头,又说了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秦婠婠觉得疲劳致极,不过一天的功夫,裕水这几年积累下来的快乐自由都变成了泡影。
回到梅园后,秦婠婠倒头就睡,不想再去想这些烦心的事,一切就等明日在去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