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的保安兢兢业业,任凭我如何解释都没用,就是不放进去。进去也可以,除非楼里的住户打电话过来。我和老蔡只见过一面,与冯秦楚也只接触过两三次,根本没有人家的号码。最后实在没办法,我灰溜溜从门口撤出来,寻思着另寻道路。小区的围墙不算太高,而且是铁栅栏做成的,对于我来说基本起不到作用。选来选去,终于找到一处摄像头的死角,双手抓住栏杆用力往上纵身,一条腿先迈过栅栏顶,然后另一条腿也跟着过去,最后轻飘飘落在里面的草坪上。
我在花丛里蹲了片刻,确认没有人看见,随即飞快地跳到道路中央。尽量装的大方一些,以小区业主的姿态出现在别人眼前。我早想好了,如果有保安问起,就说自己在遛弯。
转来转去来到老蔡居住的楼前,整栋楼房只有17层一家还亮着灯,在夜幕下格外显眼。正好是冯秦楚的家,她没睡觉最好,今天无论如何要把事情搞清楚。我迈步朝楼道里面走,突然感觉头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掉下来,速度快的难以想象,好像一块陨石从外太空飞过来。我本能的一缩脖子,双手下意识抱住脑袋,竟然忘了躲避。
噗……一声沉闷的巨响在身旁炸开。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气味儿,我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大脑第一时间有了判断:有人跳楼了!
我极不情愿地扭过头,一副躯体趴在地上,四肢以不可思议的姿势扭曲着,鲜血染红了大片地面。血糊糊的内脏呈放射状向周围散开,预示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我彻底惊呆了,双腿仿佛被外力操控着,想第一时间躲开,却无论如何迈不开腿。我呆呆的站在原地,很长很长时间,感觉自己就像一座雕像,在原地站了一个世纪。值班的保安终于感觉到了异常,杂乱的脚步声急促的警笛声打破了夜的寂静。一个保安把我搀扶到较远的地方,他们把我当成了受到惊吓的路人。几个警察开始拉警戒线,其中一个举着相机在各个角度拍照,闪烁的镜头不断撕裂黑暗,把气氛搞得很紧张。我实在不想再看到血腥的场面,可是眼神仍不由自主的扫过去。
死者是一个光头,体态和身体的主要特征非常像老蔡。我的脑袋嗡的一声,老蔡死了!
保安试图把我弄到更远的地方,我一把挣脱开,“你们该干嘛干嘛,我看热闹不行啊!”我用很不友好的声音说道。
保安白了我一眼,远远的走开不再管我。楼下聚集了很多人,从人群里传出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哭声,是冯秦楚。这种哭声很熟悉,老太太被车撞死以后冯秦楚就是这么哭的。死者果然是老蔡。
小区里很多住户的灯亮起来,没有什么比死亡更令人震撼的了。我注视着不远处的人群,品味着死亡带给人的震撼。突然人群里闪出一个人影,灰溜溜地朝小区大门口走去。所有人都在关注着尸体,没有人注意他的存在。偏偏我处在比较远的距离,及时捕捉到了每一个细节。那人走的很急,对身边的人群和尸体视而不见,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好奇和紧张。这很不正常,作为一个正常的人,当面对身边的死亡事件的时候断然不会是这种反应。我本能的多看了对方几眼,竟然看不清对方的相貌。对方好像有意识似的,脸朝着侧面,专门走阴暗的地方。很短的时间内对方走到了小区门口,随时会消失在视线之外。
好熟悉的背影啊,这人我绝对见过,而且是很熟悉的那种。大脑快速过滤一遍,没有理出头绪。不过我还是不甘心,肯定是自己忽略了什么人,如果能看到他的脸的话,那怕只是半秒钟,我肯定能认出他。
好奇心驱使着我快步追过去,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非要看看对方的相貌不可。小区门口依旧有保安值班,不过对于出去的人似乎管理的比较松,况且刚刚发生了大事,人员进出频繁。
出了小区门口左拐,神秘人就在我前面50米左右的地方,对方好像察觉到我跟踪他似的,步伐陡然加快。我自然不甘心被他甩掉,也加快了脚步,两人始终保持着这样的距离。夜里的街道显得很宽阔,不要说两个人追逐,就是几十个人跑马拉松也没问题。我渐渐没了顾忌,撒开退狠劲追赶。对方也使出了全力,拼命往前奔跑。他越是这样说明越有问题,更加坚定了我追赶的决心。
穿过一条又一条街道,双方的距离竟然没有缩短,我咬紧牙关使劲追赶没有让距离拉得更大。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得熟悉起来,银行、书店、保健品店……每一个位置都熟悉的很,你妈的,这不是回家的路吗!世界上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凑巧,莫非他的家也在附近?转念一想不可能,对方不会傻到把人往自己家里带。
天色渐渐放亮,扫大街的大妈大爷们陆续开始上班,炸油条的小摊也开始烧火。对方拐进了一条胡同,我暗暗高兴,心说这次你跑不掉了!我熟悉这一带的一草一木,那条胡同是死胡同,他跑得再快也没用,等于一条鱼钻进了扎口的渔网,束手就擒是唯一的选择。
对方也意识到是条死路,脚步渐渐慢下来,最后背对着我停住。我在他10米左右的地方停住,此时此刻也不敢冒然逼近。狗急了还能跳墙呢,何况是人,如果对方做出什么对我不利的事情,我不敢保证自己能百分之百安全,所以还是小心一点好。双方僵持了好一会儿,我一直盯着对方的背影,越看越眼熟,绝对在什么地方见过。
好奇心驱使着我步步逼近,无论如何要搞清楚他是谁。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对方突然转过头,我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被对方的举动吓了一跳。那是一张英俊而朝气蓬勃的脸,五官搭配的无可挑剔,不得不感叹上帝造人的神来之笔。我长长地吸了一口冷气,难怪如此眼熟,那人分明就是我的翻版啊!世界上竟然有长的这么相像的人?
对方见我目光呆滞,露出一丝浅浅的冷笑,随即一个助跑跳上对面的围墙。围墙足有四米多高,这家伙爬上去竟然毫不费力。我彻底懵了,对方不仅长的很像我,连爬墙的动作都出奇的相似。奶奶的,世界上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完全不能用一个像字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另一个我!我呆立在原地,任凭凉凉的晨风吹打着脸庞。一个谜底揭开了,但是更大的谜底随之而来。那个很像我的人为什么会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被我发现?如果仅仅用巧合来形容实在太牵强,连我自己都不能说服自己。
熙熙攘攘的人群打乱了我的思绪,日上三竿,街上的人流量已经很大。不少人向我投来异样的眼神,大概以为我是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患者。我避开一束束异样的眼光,自顾自走去。家就在不远处,不知爷爷回来了没有,也不知道刘哥和小崔过得怎么样。有心回家去看看,想想还是算了,一宿没睡觉,现在困的要死,必须得回店里打个盹儿。我拿出手机拨打家里的电话,问爷爷回来没有,话筒里一个女人的声音提示说手机欠费,要我去办理续费手续。奶奶的破手机,一会儿欠费一会儿有费,连它都敢耍我!
很快回到店里,我躺在床上马上进入梦乡,这一觉睡得七荤八素,光头老蔡和另一个我频频在梦里出现。还有冯秦楚和周眼镜,几个人在梦里搅成了一锅粥。隐隐约约听见有人敲打店门。我腾一下从床上起来,看看表才中午十一点半,也就是说睡了不到三个小时,还得算上做梦的时间。浑身说不出的难受,每一个骨头节都疼。
敲门声仍在义无反顾地响着,我强撑着身体打开店门。一个秀丽的身影出现在眼前,是冯秦楚。她怎么来啦,老蔡刚刚死,她应该在哭丧守孝啊!即便没有结婚,只是男女朋友,此时此刻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我呆呆的看着她,竟然忘了让路。
“还让不让人进去啊,有这么对待客人的吗?”冯秦楚挺着胸用百灵一样的声音说道。
我不由得恍惚了一下,把眼神从对方的某个骄傲的部位移开,侧身让她进来。冯秦楚进来之后四下打量打量,对我说道:“房间装修的还不错啊,古色古香,像风水大师的派头儿。”
看着冯秦楚神采奕奕的样子,我不知该说什么好。怎么看都不像刚刚死了男朋友的人,更不敢把她和昨晚上的情形联系在一起。在老蔡的尸体旁边,她哭的可是撕心裂肺啊,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都说女人善变,也不能变得这么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