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位老爷爷应该就是吴大爷了,肖遥走到他面前问到:
“大爷,你刚才说什么没了?”
“嗨……”
吴大爷脸上又蒙了层霜说:
“刚刚我去鸡圈看有没有生的蛋,哪知道数来数去鸡又少了一只……”
“又?”
“嗯,从上个月到现在已经不见了三只了。”
本来我还在担心一起来的那群蝗虫不吃素改吃荤了,现在看来应该不是他们干的,我看了一眼肖遥说:
“肖遥,走,去那边看看。”
“好。”
我扭头扬起嘴角看着王鸿儒说:
“书呆子,这边的打扫就暂时交给你和聆梦了,小妮子是女生,还麻烦你照顾一下。”
书呆子听了立马兴奋地又把前胸一挺,但这次他看起来可爱多了,我和肖遥跟着吴大爷来到后院儿里,普通的农家鸡舍,看不出来有什么奇怪的痕迹,肖遥想了想问吴大爷说:
“大爷,鸡不见的时候你们没听到什么动静吗?”
“就是奇怪呀,每次都是到了鸡圈跟前儿点数的时候才知道的,如果有动静早赶过来了。”
“这……你们周围的住家都是熟人吗?”
“应该不是附近人偷的吧,大家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要说不熟悉的人嘛……那前头赵老三生前住的屋子去年被他儿子卖了,后来好像住进了三个在镇上打临工的年轻伙子……”
“张扬,走,去看看!”
我和肖遥沿着吴大爷指的方向来到那座老屋前,那扇新装的不锈钢防盗门显得与周围陈旧的砖瓦格格不入,我跟着肖遥绕到后门,他看了一眼新倒出来的垃圾,接着独自抬脚四下转悠起来,我则停在后院前仔细打量起里面的情形,忽然不知从哪儿想起了一阵东西摔到地上的沉闷响声,接着后门砰的一下被人打开,一个穿着红色背心矮小敦实的男子踢啦双拖鞋走出来瞪着我,他拿了根牙签一边剔牙一边问我说:
“喂!看什么呢!?”
我尴尬地解释说:
“那边吴大爷家的鸡不见了……”
“鸡!?什么鸡!?鸡不见了跑到我这儿来干嘛!?”
我正要继续询问,谁知肖遥竟从院子里边的一堵墙后面绕了出来,我和那个红背心同时被忽然出现的肖遥吓了一跳,红背心反应过来大吼到:
“你是谁!?怎么跑到我的院子里来了!?快滚出去!”
“好啊,不过你先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肖遥提起手里的母鸡问到,这时另外两个男人听到动静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我见了一把推开栅门快步走到肖遥身边和他站在一起。
“这个……嘿!我家里就不能有鸡吗!?今天刚从县里边买回来的!”
“哦,是吗,那为什么扔在靠近路口的垃圾储间里?呵呵,你们还真聪明啊,偷了东西先藏在那儿谁都想不到,等夜深没人了再悄悄去拿走,我说怎么到处都见不到鸡毛呢,好端端的一个国庆节你们这些败类就是这么庆祝的!?”
那个红背心的男人听到肖遥骂他立刻火冒三丈地冲过来,看看旁边的肖遥倒是一点儿也没慌,可我却被吓得半死,对面这三个身材健壮的年轻人他们可是每天把卖力气当锻炼的啊。
然而让我没想到的是,肖遥看着那个红背心冲过来竟然主动迎上去,他一把抱住来人的右胳膊,接着右脚迅速从外侧绕到对方身后用脚踝往回猛地一割,那个红背心竟然就这样轻易被肖遥像个破麻袋一样重重摔在了地上,一旁的我却不合时宜地舒了一口气,难怪这个肖遥敢那么傲都不怕,原来是个能打的主。
“张扬肖遥,你们在这儿呢……这是怎么回事!?”
我瞥见领着小姑娘闲逛到这边的聆梦之后刷的一下又出了一身冷汗,赶紧朝她吼到:
“你们快出去!出去啊!”
然而这时聆梦和小女孩儿两个已经愣头愣脑地走进了院子里,对面剩下的两个男人一个就近抄起了根钢管,而另一个不知从哪儿放出了一条恶犬,那条龇牙咧嘴喉咙不停呜咽的大狗三两下就啪嗒跳进后院里,接着毫无预兆地扭头径直扑向门口的两个女生,聆梦吓得大喊一声赶紧侧身挡在小女孩儿身前,那条恶狗的爪子轻易便在小妮子胳膊上留下了几道鲜血淋漓的爪痕,就在它张口要咬的时候幸而被及时赶到的肖遥一脚踢得飞了出去,硕大的灰棕色身躯直直撞在院墙上发出一阵吓人的闷响,滚落到地上之后便没了动静。
那两个男子见状愣得不敢言语,我一脸惨白地赶紧跑到聆梦身边一边从身上一把扯下块衬衫替她止住血,真是万幸,伤口不深,但是得赶紧打狂犬病疫苗,我忙着安慰受伤的小妮子和嚎啕大哭的小姑娘,压根没发现此时的肖遥双眼正往外喷着血光,他先是瞥了一眼另一边试图站起来的红背心,二话不说上去就准备一个手刀直砍后颈,然而匆匆赶来的怡姐一边飞奔一边大声制止他说:
“肖遥!别打了!”
肖遥看到怡姐之后难得在紧要当口收住手,怡姐冲进院子里一边喘气一边问到:
“怎么回事!?”
肖遥冷着个脸剐了那两个还站着的男子一眼,指着一边的鸡说:
“你问问那两个年纪轻轻的偷鸡贼就知道了。”
“偷?……你也不该动手打架啊。”
肖遥瞥了一眼我抱着的聆梦,怡姐也恍然发现受伤流血的小妮子,于是赶紧蹲下来检查起伤口,肖遥把掼在地上的母鸡递给小姑娘说:
“小妹妹,你先把这个拿回你爷爷那儿去。”
接着他抄起双手摇到那两个男子面前说:
“偷鸡,哼哼,还放狗咬人,怎么说,我觉得要是麻烦警察来解决你们肯定比我惨。”
“我们赔……我们赔……”
“鸡一共偷了多少只”
“加上今天……一共三只……”
“还算老实,你们自己去找吴……”
还没跑远的小妹妹一个踉跄摔在地上,这个动静打断了肖遥的话,我扭头赶紧跟过去,估计这次摔得够呛,小姑娘疼得紧咬着嘴唇半天没站起来,我赶到身边把她扶起来之后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真是这个小丫头走路粗心所以连着摔了两次吗,我卷起她的裤腿一看,果然,一道鲜红的伤口咬在小腿上,并且有的部分已经开始化脓。
“大哥哥……前不久在山上不小心被树枝挂到了,不要紧的,嘿嘿……”
小姑娘痛苦的表情中依然挤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笑容,我看着她说:
“别怕,待会儿哥哥带你去医院看看,记着,今后受伤生病了一定要给大人们说,千万别自己忍着,知道了吗?”
“嗯。”
“对了,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吴倩。”
“嗯,好名字。”
正巧书呆子这时也晃晃悠悠跟了过来,我把小妹妹手里的鸡递给他说:
“鸿儒,麻烦你把这个交给吴大爷一下,这是他们家丢的。”
书呆子双手接过那只鸡生跌宕起伏的母鸡愣愣地点了点头便拔腿往回走,我牵着吴倩回到院子里对肖遥说:
“肖遥,我带小姑娘和聆梦去医院看一看,这边还得你守着这三个贼去给吴大爷赔礼道歉。”
“行是行,但是这种乡下小村哪儿来的医院?”
一边刚刚拿着钢管的那个男子估计也因为聆梦被抓伤而吓得不轻,他抬手指着大路往左的方向哆哆嗦嗦地说:
“沿着这条路一直走……隔壁镇上有个卫生所……”
“谢谢了。”
估计他完全没想到我会说出感谢的话,听到后竟然呆呆地愣了几秒钟,我随即左手牵着吴倩右手扶起聆梦走出了院子,沿着那条简陋的乡村公路径直往临镇出发。
走了大约十分钟,聆梦忽然凑到我耳旁悄悄说:
“张扬,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一家三口?哈哈哈……”
我无语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妮子,明明刚受伤竟然这么快又开始说笑。
经过近一个小时的徒步跋涉,我们三个终于来到了临镇的卫生所,虽然这里的几栋楼房看上去年代久远,但好歹是个救死扶伤的地方,熟悉的消毒水味道让我忽然有了处于城市之中的安全感。
“狂犬疫苗今天打两剂,回去隔一周和三周时间之后再各打一针,你把处方带上,城里的医生会知道怎么用药的,这边先去做个皮试,不过敏的话今天可以打一针青霉素,下周再来看看。”
因为兼患有近视和老花,所以眼镜架在鼻尖上的老年男医生念完医嘱之后抬起眼睛盯着我看了一眼,我赶紧拿起处方去收费处交了费,之后跟在手牵着手的一大一小两个丫头身后进了注射室,因为今天这里几乎没什么病人所以两个女医生拿着药走进来一人管一个,小姑娘皮试之前医生要先替她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当裤脚挽上去之后聆梦这才看到那条吓人的伤口,小妮子赶紧蹲到她身边问到:
“小妹妹,这么重的伤你怎么不说呢?”
小姑娘又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说话,给聆梦打狂犬疫苗的那个女医生推好注射剂安慰到:
“放心吧,没事,会好的。”
那个小姑娘扬起小脸来看着已经红了眼睛的聆梦先是一愣,接着笑嘻嘻地替她抹去泪花说:
“梦姐姐,不怕不怕,打针不疼的。”
小妮子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哭出声来,那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聆梦无论是在青岛还是在重庆都这么热心地参加志愿者活动,因为有那么一些人,无论是谁见了他们都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而且在偌大的中国,那些身处逆境却依然笑着面对生活的人远远不是少数,他们值得我们帮助,更值得我们敬佩。
从卫生所回到吴大爷家时已经是下午六点过,他们正在做晚饭,看到我们三个平安归来大爷阿婆很是高兴,肖遥正和书呆子坐在院子的板凳上不知道正聊些什么,我走到他们面前问到:
“肖遥,那三个偷鸡贼怎么样了?”
肖遥叹了口气说:
“他们倒是态度良好,被我领着见吴大爷的时候后悔得就差下跪磕头了,最后从身上凑了些钱想要赔偿,可吴大爷愣是不收,说年纪轻轻就偷东西不好是不好,但是这么小背井离乡谋生活也不容易,还让那三个今后想喝鸡汤了就过来说一声,哎,估计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在他们看来都是孩子啊。”
我听了之后笑出声来,倒不是因为有多幽默,而是实实在在的喜悦,那种唯一能和社会的冷酷相抗衡的感动和希望。
就在饭菜端上桌之后,院子外边响起了一阵嘈杂的人声,我把脸一沉,心想那群麻烦的蝗灾回来了,果然,那几个男生吵吵嚷嚷地冲进正屋,看到桌上简单的馒头青菜之后声音越来越小,接着叹气的叹气,冷哼的冷哼,还没等阿婆热情地招呼吃饭又都转身朝外走,肖遥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阿婆手里的粥说:
“不用管他们,他们一般吃饭很晚,现在估计还没饿。”
“哦……哦……”
阿婆似是而非地点点头,但是脸上的笑容已经暗下去了一半,最后怡姐,肖遥,书呆子,我和聆梦五个陪着吴大爷祖孙三个围着木桌有说有笑地开始动筷,吃完之后肖遥站起来默不作声地朝外走,我觉得他的举动不太自然,所以给小妮子悄悄打了个招呼之后跟了上去。
肖遥慢慢走到面包车旁,看了一眼正啃着自带备用粮的那几个男生,阴着脸语气冰冷地说:
“今天来的时候汽车抛锚你们不管我忍了,后面扫地挑水你们不管我也忍了,现在只让你们陪着大爷阿婆吃个晚饭都挑三拣四,我说,你们是不是有人生没人教的野种啊?”
那七个男生听到之后相互望了一眼,有两个还把嘴里没来的及咽下去的食物直接吐到地上,他们接连站起身后一话也不说只管齐齐朝肖遥逼来,那段岁月里我唯独对于这场说不清到底是单挑还是群挑的斗殴无法描述清楚,因为那完全就是一个柔道高手对七个三脚猫的单方面屠杀。
如果非要形容一下当时的情况,那我只能说幸好对面是七个人而不是四个三个或者更少,因为肖遥在撂翻一个之后总会有人再围过来吸引仇恨,按照我后来对肖遥的了解,如果那时万一对面人少全部都被打翻了,那他杀气起来可是要对躺着的麻烦下死手的,我虽然不太赞同肖遥出手的轻重程度,但绝对支持他的做法,既然有的爹妈自己孩子自己不教训,那等别人来教训的时候就不要后悔。
“我来之前就劝怡姐不要对从酒吧里找的人抱希望,你,你,还有你,对了,还有那边正在吐的那个,好像你们都是在野草家认识怡姐和三爷的?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竟然还希望能把你们这种货色领上正道。”
野草家!?怎么回事!?没等我脑子转过弯来肖遥又对另外三人说:
“还有你们三个,以为好玩儿是吧?不过也不能怪你们,物以类聚。”
他说完转身准备离开,那个耳钉男爬起来大声吼到:
“肖遥!今天算你狠!但是等回去之后你看看到底谁更狠!”
肖遥连身子都没转,只别过半张脸说:
“怎么,要让你那个所长老子来替你出气啊?自己去问问,他能做到那一角儿是不是靠的杜老大,实话告诉你,你老子昨天和三爷通话第一句就是请他好好管管你!”
简单的几句话却让那个男生听懵了,我看着从身前经过的肖遥急忙问到:
“肖遥,你刚刚……说野草家?就是那家酒吧吗?怡姐也是和天哥一起的人?”
肖遥扭头皱起眉头看着我问到:
“你认识秦天?”
“嗯,以前我在酒吧……打过群架,嘿嘿,所以认识天哥。”
“打群架?好像是听说有这么一回事,原来就是你张扬啊,你也是被他们请来做志愿者的?”
“不,关于志愿者天哥倒是提到过,但是今天我完全是被什么都不知道的聆梦拉来的。”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这群人根本不像是志愿者,原来无意中做了秦天曾经委托过我的事,我跟在肖遥旁边一面走一面问他说:
“你刚才说的三爷又是谁?”
“你认识秦天不认识三爷?三爷就是秦朗,秦天的弟弟,怡姐就是他的女朋友,虽然是胞弟,但他哥比起他来可就……”
肖遥止住话瘪了瘪嘴接着说:
“野草家的几个老板里边除了杜宇老大,秦天,排第三的就是他了,所以周围的人取了个绰号叫他三爷,我从CD转学过来念高中之后就认他做了师傅教我画漫画。”
“什么从CD转学过来?还有画漫画?”
“嗯,我的梦想就是做一个漫画家,最开始在酒吧遇到三爷之后就和他很聊得来,后来偶然知道他就是从事的这个行业,还在江北那边开了一个自己的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