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转过身,低头看着地面,
“抬起头来。”
“小人相貌丑陋,恐污了秦王的眼。”
“无妨,本王赦你无罪。”
干嘛纠缠不休,难不成是因我今日男装打扮,他便误会了我与杨姐姐的关系,进而生了醋意,存心为难与我?
如此说来,极有可能我正面对他时,他也认不出我就是那日进府的小乞丐?
想至此处,不由得放松了些许。抬起头,
他眼睛微眯,密长的睫毛遮住了眼脸,看不透他的情绪,他打量着我,心中愈发忐忑,良久,“公子有些眼熟,你我二人可是在别处见过?”
看出了什么,抑或是在试探,“小人尚无此殊荣可一睹秦王圣颜,应是小人长得太过平凡,人眼见着熟。”
他显然颇为受用,“公子相貌出众,何必如此作践自己,虽无男子气概,过于阴柔,看上去也还顺眼的。”
窘,这是夸人么?无奈仍得陪着笑脸道,“小人得秦王赞赏,倍感祖上恩德。”你既然有意杨姐姐,一直打趣我作何含义。
“姐···杨姑娘,适才不是说身子略有不适,欲回府歇着?”朝着杨姐姐使着眼色。
“正是如此,秦王殿下,因峰顶风凉,杨媚有所不适,先行退下了。”言罢福了福身子,拉着我和琴儿一同离开了。
未走多远,身后传来秦王的声音,“媚儿,出征之前我定要你是我的人。”
仓促的步子将她的慌张显露无遗,我与琴儿紧紧在身后跟着。
进了城,“小姐,远了,小姐,看不见了,您慢些走吧。”
姐姐身子一软,倒在了琴儿怀中,大口地喘息着,眼见着泛起了泪光,楠楠道,“到底是逃不过,逃不过···”
“小姐,我们先回去,先回去再说。”说着琴儿就将姐姐扶起,应是刚才打击太大,姐姐如何也站不住,只深陷在恐惧中。
“杨姐姐,四处应有秦王的暗卫,坚持片刻,莫让他看出胆怯。”
听闻此言,她才身形僵硬的挺直了身子,如机械般往前走着。
一回到院子,姐姐便全然不顾地奔回了屋子,卧于榻上,哭成了泪人儿。
“琴儿,你去打一盆水,再拿条干巾来。”
一向淡然如水的杨姐姐竟成了这般摸样,她与世民有着怎样的恩怨纠葛,我无从知晓,便不知怎样安慰,只能坐在一旁任她伏在我的肩上哭泣。
“公子有所不知,平日里并非我家小姐不肯出门,那大好的河山谁不想去看,只为躲着秦王,却不想今日出门不久,便遇上了,小姐怎能不伤心···”
“琴儿!姐姐怒喝道,显然不想让我多做了解,后转头对我说道,“乞儿妹妹,若你真心将我视为姐姐,便不要多问。”
“放心好了,姐姐不想说的,我便一字不问,只求姐姐养好身子,莫要因那强人扰了心。”
“嗯,今日你先回去,日后定向你说明。”
杨媚。宫中。世民。
我想,我已等不及她亲自来跟我说了,恐等她敞开心扉时,一切皆为时晚矣。
刚进府门,便遇上急急往外走的太子建成,后跟着赵德与君成。
看来世民战败回朝,引了不小的风波,建成眉头深锁,满面阴云,只深深看了我一眼,未道一词,也未计较我不曾行礼,便由身侧过去了。
君成也仅一句,“有事过些日子再说,你先回去吧。”
这些日子,太子府中似比前段时间更为忙碌,君成整日不见人影。府中之人皆脚步匆匆,无暇他顾,唯我这局外人闲敲棋子落灯花。
每日近夜时分,我便出府去。到姐姐的门口,不敲门,不叫人,只坐在门槛上,听院内尚属正常,再起身回去。我知她这几日来都不想见我,我也不愿再为她多添烦忧;可秦王曾说过,出征前定纳入姐姐,着实不放心,恐她出什么不测。只能以此法确保她的安然。
这日,我在姐姐院门前等了半晌,听得院内毫无动静,心下一乱,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正要推门而入,又听得有了声响,这才放下心来,起身离开了。
天色已沉沉入夜,街市上空无一人,独我缓缓而行。
忽闻身后有轻轻浅浅的脚步声,回身,无人,仍惟我一人身影在冷冷的月光下依石而倚。不是错觉,便是有人跟踪。
停了会儿,无人出现,趁机快步闪身入了一条巷子,走得远了,伸手不见五指。本就对这长安城不甚熟悉,此时更是靠着运气,只求甩了身后那条尾巴。
壮着胆子往前走,不多时,又听见了那脚步声。原就有些胆怯,此时气氛更是诡异。若此人是为取我性命,我这么做更是给了他良机。
太蠢了。如此躲躲藏藏,还不如正面对决。
我朝着来时的方向跑将过去,身后人应是没料到我会如此行事,脚步竟有些紊乱。
至亮处,我对着巷口,“出来吧,何必暗处伤人。”无人回应,便接着道,“我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劳大侠如此费尽心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躲躲藏藏。”仍是我一人独言,“呵,原是我想错了,阁下哪配得上大侠名号,不过一胆小鼠辈,只会躲在暗处伤人。”
这才从阴暗处走出一身着夜行衣之人,看身形,应是女子。
“原来阁下对激将法情有独钟。”笑着对来人说道。
看不清她什么表情,只余一双柳叶细眉和明丽眼眸打量着我。烛光从身后窗孔中打出来,我逆光而立,她迎光而立,这细小的优势恰巧让我看清了那双眼,幽深迷人且记忆深刻,真儿,你如今竟做起了暗人。
你可还记得我?因看不清我容貌,她只冷冷说道,“奉命行事,无意伤人。告辞。”言毕身形一闪,眼前又恢复了往初一般的寂静。
胸腔中溢满了失落感,月移时迁,一切皆是面目全非。我的命运又将如何?不得而知。
何人会想知我行踪,最有可能的是齐王。若真是他,我便不用放在心上,只要无把柄落他手上,有太子这棵大树,我可安稳无忧。
回到太子府时,确已是深夜。
“你去了何处?这个时辰才回来。你一姑娘家···”刚进门迎来的是君成的一阵责骂。
“闲来无事,出去走走。不用这般紧张兮兮。”
“你可知如今城中传言有王世充奸细,皇上虽未明说,可其意自现,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所以···”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对了,今日你怎有空闲回来?”
“今日秦王为求个吉利,便于出征前纳了一侧妃,添些喜气,太子心中高兴,便开恩让众将士歇息···”
君成虽未言尽,却如晴天霹雳一般,我今日明明听到院内有响动的,姐姐应还在,可秦王所纳之人除了姐姐,另有其人?
“你可知侧妃出身如何?”
“这我不甚清楚,只传闻道,是前朝遗孤,与秦王早有情意。”
是姐姐无疑!
顿时脚下一软,倒在地上。
陷阱,都是陷阱,即便我每日前去,仍救不了姐姐,仍救不了!从此,深宫高墙,痴人闺怨,你我二人,再不似从前。
“乞儿,乞儿,你这是怎么了?”君臣将我扶至桌旁。
他一定知道怎么回事,一定知道。
朝着太子院落,一直跑,一直跑。
“姑娘,太子已歇下了···”管不得赵德的阻拦,推开他就往里走去。
推门而入,撞见一席春色。太子怀中之人匆忙套上半褪的衣衫,怨毒地瞪了我一眼,恨恨而去。
建成只穿着里衣,脸色阴冷,坐于床边。
“我只问你一件事,此事对我至关重要。问罢,任凭太子处置。”
建成沉了沉气,“说。”
“秦王今日所纳妃子。”
建成眼角动了动,“你!”
“求太子实言相告。”我猛然跪倒在地。
沉默,仍是沉默,我虽低着头,却能感觉到他凌厉的目光。
“她本是隋炀帝宠女,世民曾求隋炀帝赐婚,原本是好事一桩,却被其以死相抗,隋炀帝不忍,只能作罢。后方知一切皆因她的心上人。我盛世唐朝建立后,世民便设法将那人除了,她却不知去向,原以为她投了窦建德,机缘巧合,世民此次兵败归朝时,于城外再次遇到她,便纳作了侧妃。”
竟是我害了她,若不是我领她去赏什么美景,何必落得如此下场。她是恨他的吧,他杀了她的爱人,她辛辛苦苦躲了这么长时间,却因我的一个狗屁好心,她嫁了他!她会恨我么?会恨我么?
建成接着道,“原本她可为正妃,可如今,只是个侧妃。只能怪她太过执拗。”
“你以为谁都想做什么狗屁王妃吗?你们可曾问过她是否心甘情愿嫁与李世民,强娶强嫁,与匪类无异!”
建成猛地站起来,走至我面前,一脚踢在我腹部,“好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敢如此责骂王室。秦王名讳岂可容你直呼。”
“呵,王室又如何?千年过后不过就是书本上的一个名字,你们这些皇家子弟终也逃不过一抔黄土的命运。可悲,可怜,可恨!”我咬牙切齿言道。
“你···”建成怒发冲冠,攥紧拳头,一呼一吸皆引得胸腔一阵收缩。
“你就这点本事么?就会动手打一个弱女子。”
“那本太子就让你瞧瞧本太子的本事。”说着就一把将我横抱起来,扔在床上。
“你作甚?让开,你让开。”我用力想推开他,他却纹丝不动,一手将我两只手腕固在头顶,一手解我衣袋。
“呵,求而不得,便施暴强迫,好个堂堂太子。”
“这天下以后都是本太子的,何需求,我想要,你就是我的。”
“混账,滚开,滚开···”我扭动着身子,想避开他,可一切皆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