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鸿涛走了20多天才回来,比原来说的半个月晚了差不多有十天。不过,也算是幸不辱命,家里的四位老人都接过来了。
也就两年时间未见,白静香感觉自己的父母老了很多。看到自己的母亲移动着三寸金莲,颤巍巍地向自己走过来,静香再也忍不住的疾步过去,抱着自己的母亲哭了起来。一旁的落碧也是心中一酸,不由的热泪盈眶,只是道了一句“老爷,老夫人”便哽住了喉咙。
伊鸿涛看着自己妻子,这段时日好像清减了不少,不免一阵心疼,也担心腹中的胎儿。又见她此时泪眼朦胧,更是少不得一番劝慰。好在一家团聚本就是喜事,所以很快几个人的情绪都好转了起来。
白静香待情绪稳定,才有空仔细打量家里的几位老人。公公婆婆倒是变化不大,只是公公比以前更瘦了,却也精神,依旧戴着一个瓜皮帽,留着长辫,如今看显得越发的固执。想来这几年伊鸿涛虽然不在身旁,但伊炳章的几个姐姐早就枝繁叶茂,儿孙满堂,平日多有照应,日子应该过得还不错。而父母只有自己一个女儿,这几年恐怕是日思夜想终日牵挂,生了不少华发,一时间更是内疚不已,觉得亏欠父母太多。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终于有的是时间陪伴家中二老,承欢父母膝下。人生最大的遗憾,恐怕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了吧。
一家人坐着聊了一会天,佣人过来告诉伊鸿涛,饭菜做好了。入了席,只见桌面上的菜式寻常,反而没有平时请客那般精致讲究。但所有的饭菜都是根据家中老人的口味做的,并且米饭煮得香软可口,适合老人。伊炳章看着满桌的饭菜,说了一句:“静香,有心了。”
白静香莞尔:“公公客气,先尝尝是否合口味。”说完看着伊炳章。
伊炳章也不多说话,满桌的菜肴他首先拣了麻豆腐去尝。“黄酱选料好,火候把握不错,费心了。”这麻豆腐原本是穷苦人家的食物,是用绿豆渣俗称的下脚料做成,价格甚为低廉。但是要炒好却是很难,选料炒功下料时间都要考究,所以这道菜不仅穷人爱吃,北平不少有钱人也爱吃,是北京名小吃。伊炳章素来爱吃这麻豆腐,时常用这菜下酒,倒是与众不同。如今在这大上海炒出一道地道的北京麻豆腐,确实颇费心思。
白静香听到公公这句费心了,不由低头一笑。因为伊鸿涛曾经告诉她,公公喜欢吃麻豆腐,每次有人给他带麻豆腐,他都要说费心了。因为这麻豆腐价格低廉,不好说破费了。
“静香,你如今怀着身孕,一切以你的口味为中心,无需顾忌我们。”伊炳章发话。
“自从我怀了孕,鸿涛就嘱咐厨房给我开小灶,并且天天换着花样来。还有家里的各种糕点、水果就没有断过。所以,真正无需顾忌的人是我。”白静香笑着说。
“他如果真的像你说的这样有心,那你怎么还清减了这么多?”伊炳章冷哼一声:“我看他还是像以前那样,总是把你一个人丢在家里,自己到处折腾。”
伊鸿涛争辩道:“我哪有?”伊鸿涛这两年事业逐步稳定,重点也都在上海,留在家里的时候越来越多,但是无奈父亲总是这般不分青红皂白。
伊炳章没有给儿子好脸色看。“你以为你不在我跟前我就不知道,静香过来上海三年才怀上孕,我就知道你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
伊鸿涛最怕父亲拿他一直没有孩子说事,本以为如今静香怀孕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哪知还是被父亲一句话堵在那里,偏又反驳不得。
伊母生气了:“我说你这老头子,你跟儿子有仇是不是,你怎么就那么看他不顺眼?以前在北京你就天天约束着他,今天才到上海,你就开始挑他毛病了。你能不能让大家好好吃顿饭?”儿子都这样大了,丈夫还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说他,让她很是气恼。且不说儿媳妇一家人,旁边还有佣人呢,这让儿子以后怎么在下人面前树立威信?
伊炳章“哼”了一声,不再说话。白静香却低头暗笑,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伊鸿涛问白静香:“怎么我走了才这么些天,你就瘦了那么多?”
“最近胃口不好,晚上也睡不好。许是天气开始转热的原因吧。”白静香给母亲夹菜:“母亲,你尝尝这鳜鱼味道怎样?”伊母尝了后,点头说好。
“现在才刚立夏,这以后的日子怎么熬?”伊鸿涛皱着眉头给妻子夹菜:“你不要光顾着别人,自己却总忘了吃。这鳜鱼味道不错,你也要多吃几块,你怀着身子要多吃鱼。”
“你这次怎么去了这么久?不是说差不多半个月的样子就回来的吗?”白静香低声问。
伊鸿涛道:“这次回去,家里有些事情,我又去了一趟张家口。具体的晚些时候再跟你说。”
一家人欢声笑语地吃完一顿饭,又聊了一会,白静香就安排舟车劳顿的父母去客房休息。房间是早就准备好了的,所有的床上用品都是新购置的。安顿好家里的老人,夫妻二人回房洗漱休息。
“现在终于全家团聚了。”白静香心情甚好,一缓最初等待中的焦虑之情。
“你手上的烫伤现在好的怎样了?”伊鸿涛责备道:“你以为你瞒着我,我就不会知道吗?你的胆子也忒大了,居然敢只身斗歹徒,你说你要是有个好歹,我该怎么办?”
白静香讪讪道:“你都知道了?”整个人一副做错了事情的表情,心中老公知道了,她反而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我怎么会不知道,现在这件事情整个上海都在传,我去北平都有朋友告诉我,说我们家出了个艺高胆大的女英雄。你说你现在怀着身孕,万一出了什么事情,且不说怎么面对我,你怎么面对我的父母,你自己的父母?”又道:“你的烫伤现在怎样了,我看看?”
“这次只是个意外,下次不敢了。”白静香挽起衣袖,靠着伊鸿涛撒娇。“你看,都已经好了,连痕迹都没有了。由此也可见你这次走了有多久!”
“哼,你还想有下次?反正孩子没有出生之前,你哪里都不许去。”伊鸿涛依旧没有好气,不过这烫伤的确是好全了,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手臂这里曾经被烫伤过。
“你不是说晚些时候有事跟我说吗,到底是什么事情?”白静香转移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