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之上风景依旧,杨业带着晏清霜依着记忆来到李夫子当年所居住的那个山谷,看到谷内那个篱笆小院仍在,院内的几间茅草小屋也完好无损,院内院外,正有一些鸡鸭悠闲的在草地上刨食,一切情景都一如当年。
之前在花满楼中,杨业听到那女子说起曲子的来历,就觉得奇怪,此刻不由更添了几分疑惑,在篱笆院外站了片刻,就打算推门而入,结果手刚搭在柴扉之上,就见到远处一个老人牵着一个孩子正朝这边走来。杨业见状,便又停了手,等着他们过来。
那老者上了年纪,眼神不太好,远远的看到有一大一小两个人影立在自家柴扉外,但是却看不清他们的模样,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孩子是个小女孩,眼神却很好,也注意到了杨业和晏清霜的存在,对身边的老者喊道:
“外公,外公!有个道士站在我们家门口,唔,还有一个小女孩,跟玲儿差不多大,嘻嘻!”
老者闻言有些奇怪,自己在此地只有一个女儿和夫家一起住在城内,身边这个孩子,就是自己的外孙女,因女儿这几天家里忙,又怕自己一个人住在山上孤单,送来给自己照看的,除此之外,哪里还认识什么道士和孩子。于是老者便牵着外孙女的手,加快了脚步,想要走近看个究竟。
当老者离杨业越来越近时,脸上神色忽然变得有些疑惑,及至走到杨业身前几尺远时,老者与杨业面面相对,怔怔的盯着杨业的面容看了数息,忍不住失声道:
“杨业?”
以杨业如今的修为,早早就看清了这老者的面容,虽然将近二十年未见,但是却也立刻就分辨出了老者是谁,听到老者的话,含笑点点头,感慨地说道:
“是啊,一别经年,杨业也没料到能与沈先生有再见之日,您这些年可好?瞧上去可是老了许多。”
原来这老者竟是当年追随李夫子的沈渊。沈渊闻言回过神来,连连摇头,难以置信的说道:
“不可能,不可能。都快二十年过去了,你若是杨业,如今早已是人到中年,哪里会是如今这般模样,若说你是杨业后人,我倒是信的,老夫与杨业同辈相交,算是你的长辈,休要拿我寻开心。”
杨业苦笑着摇摇头,说道:
“我这些年别有一番遭遇,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别站外面了,进去再谈如何?”
沈渊从杨业的相貌上便已知眼前之人要么就真如他自己所说是杨业本人,要么便是如自己所料,乃是杨业后人,不管是哪种可能,总归不是外人,于是便闻言点点头,推开门和杨业一起走了进去。
进了屋内,沈渊看了看跟在身边的外孙女,对她说道:
“玲儿自己去院子里玩会儿好不好?外公和客人说会儿话。”
小姑娘很是乖巧,点点头朝屋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却回头看了杨业身边的晏清霜一眼,心中满是新奇,杨业看在眼里,冲那小女孩笑了笑,对晏清霜说道:
“清霜去陪那小妹妹玩行吗?”
许是从来没有见过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孩子,晏清霜也觉得新奇,闻言略一犹豫,却并没有如往日那般怯生,点点头也跑出了屋外。沈渊的外孙女外向活泼,见晏清霜跟出来,虽是初次见面,便开心地咯咯笑着,拉着晏清霜的手往院子里跑,杨业见状,放下心来,收回了目光,然后便听沈渊问道:
“你当真是杨业?”
杨业点点头,捡了几件当初两人都知晓的私密的事情讲了一遍,这些事情,如非亲身经历,外人绝无可能知道的如此详细。沈渊听罢,终于打消了疑虑,叹了口气,又问道:
“你当年打定主意要去找寻司玲兰,可有结果了?”
沈渊问罢,随即便有些后悔,如今的杨业一身道装,显然已经出了家,那么杨业要么是没有寻到,心灰意懒了,要么就是寻到了,但是却发生了某些令人遗憾之事,不然的话,以杨业对那司玲兰的钟情,又岂会轻易出家,自己这么问,岂不是在揭他的疮疤。
杨业闻言,沉默了片刻之后,怅惘地摇了摇头,低声回道:
“算是找到了吧,但是没有在一起。”
沈渊不明白杨业口中所谓的“算是”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看杨业情绪低落,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情,便没有再问关于司玲兰的事情,而是问道:
“当年我给你留了一个地址,想等你安定下来的时候来找我,你我一起做个富家翁,安安生生的渡过余生,可是一等十余年,也没有你的音讯,渐渐地也就不抱希望了。后来我女儿嫁到了平凉城,我也就跟着过来了。这些年,你都是怎么渡过的?”
杨业叹了口气,回道:
“当年一别之后,起初的几年,我游历各国,想尽办法打听找寻司玲兰的下落,可是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漫无目的的去找,与大海捞针何异?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没寻到。后来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一位异人,和他一起浪迹天涯,结果走到吴国酆郡时,遇上了歹人,那位异人为了救我而死。我心灰意冷,又因为那位异人临终遗愿,所以便拜入世外仙山修行,直到如今。”
杨业说着,指着自己,继续说道:
“我这样子,就是修行所至。”
沈渊听罢有些震惊,难以置信的说道:
“世上莫非真有长生不老之术?”
杨业摇摇头,回道:
“世间万物哪有能亘古长存的,长生不老之说,不过虚妄罢了,但是真正的修行者,寿数远较寻常凡人长远,却是不假的,修为高深之辈,活上几千年也是不在话下的。”
这番话大大颠覆了沈渊的认知,沈渊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信,又该说些什么,只是感觉匪夷所思,不住的摇头。杨业见状,淡淡笑了笑,指着门外玩耍的两个孩童说道:
“你看!”
沈渊闻言顺着杨业所指望去,只见到杨业带来的这个小女孩,此刻正伸出白玉般的小手,不停的比划挥舞,而她面前的空中,却不停地凭空幻化出各种各样的画面,时而鸟语花香,时而飞檐长廊、亭台楼阁,时而又云雾飘渺,仙鹤凌空,就仿佛是传说中的海市蜃楼一般,而他的外孙女,正在一旁看着,咯咯笑个不停。
所谓眼见为实,沈渊看到这一幕,不由彻底呆住,张大了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杨业一直等到沈渊回过神来,才说道:
“不过是些寻常的幻术罢了。修士神通之广大,远非寻常世人所能想象。”
沈渊苦涩一笑,不再纠结这些,而是问道:
“那是你女儿吗?”
因为晏清霜身世奇特,而沈渊终究只是一介凡人,于是杨业也没有打算细说,闻言只是摇了摇头,回道:
“不是,是我前些年收养的一个孩子,一直喊我作哥哥。”
沈渊闻言“哦”了一声,又审视了晏清霜片刻,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好一副天妒之容,由来红颜多薄命,太过了,只怕反而不好。”
杨业闻言看向晏清霜,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说道:
“她的身世不同寻常,幼时确实遭逢厄难,至于将来,只怕也未必能够平静如意,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