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夜晚不睡觉的人会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坐在把台前,自己动手弄了杯绿茶,我习惯把这样一杯茶一直喝到看不见颜色。
那人坐在舞场的尽头,我坐在黑暗的一边,隔着熙攘的人潮,遥遥望着忽明忽暗的灯光晃在他脸上。
极具设计感的欧式沙发上,男人和女人正在辗转着最深切的痴缠。
女人微张着口,急切地吸吮着红发男人的唇,被****所缚的双手颤抖着探进男人华丽的衬衣,男人回应着,一手握着身前尤物盈盈的腰肢,一手自女人白嫩的大腿蜿蜒着向上攀附至她轻薄的裙底,撩拨起灼人的暗火。
我歪着头,欣赏了一会儿,从这个角度能看到女人玲珑有致的身材和男人逆光下无懈可击的完美侧颜。
画面很艺术,也很唯美。
原罪总是人性中最具矛盾也最具诱惑的一部分,正如每个人的内心都总有那么一刻疯狂的渴望着堕落,原始的呼唤在人类心底的回音总是那么的艳丽诡异,如同神话中洒满月光的无垠海面,礁石下赤身裸体美丽绝伦的海妖迷人且致命的歌声。
海妖的歌声——这极致的诱惑,在天空下,在海面上,轻轻悠悠地唱响。就有那么多人无法抑制自己,纵身大海,将生命转瞬化作一片起伏的泡沫,去拥抱让人望而生畏的毁灭。
“韩小姐,这是一位先生让我拿给你的。”
服务生恭敬地把一杯“玛格丽特”放在我面前。
我给了他小费,“代我谢谢他。”
循着着服务生的身影,我看到距离吧台不远处坐着一个穿着颇为中式的文雅男人,正看着我微笑。
我礼节性的点了下头,目光交汇的几秒间,记忆便权威地做了判断——我们并不认识。
没太在意,也许只是陌生人一个善意的讯号。
已经是深夜,舞池里的人已经不太多,DJ颇为怀旧的换上了一张老唱片。
斯人已逝的张国荣在众人洋洋自得的梦境里自怨自艾式的浅吟低唱,声音沉重载有经年的沧桑——
可以说走一早已拼命退后
想过放手但未能够
怪你过分美丽
如毒蛇狠狠箍紧彼此关系
彷佛心瘾无穷无底终于花光心计
信念也都枯萎
怪我过分着迷
换来爱过你那各样后遗
“唯,跟他讲,我先回家了。”
我一边按下短信发送键,一边朝电梯口走去。
我洗了澡,穿着睡衣来到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打开了其中一扇。
夜风透过半敞的窗户,吹动了轻纱的窗帘,凉飕飕地蹭过我裸露在外的脚踝。
冬天的室外植物似乎格外缺乏温情,窗外巨大的海棠树影招摇如鬼魅,寒风如利刃在枝干间割来划去,黑暗中漂浮着一种抽象而隐忍的哭声。
茶几上有一盒烟,是秋粲丢下的,我从中拈起一支,点燃,来到窗前大口吸起来。
抽烟是一种自慰式的爱情,那么苦,那么呛,满足之后接踵而至的是无法填补的空虚,却又无法自拔。
我在窗前坐了很久,直到感觉快被冻僵了,才想起去取个衣服披上。
快走到楼梯口时,门外传来一阵吵闹声。
或许不是吵闹,听上去是一个男人喝醉了,一个女人正在试图安抚他,男人似乎不很买账。
而那个男人的声音再熟悉不过——是秋粲。
我快步走过去,开了门。
门外正是几小时前在“妖姬”温存的两位。
我笑笑,“怎么,觉得夜店里气氛不好吗?”
手握钥匙正准备开门的女子见门从里面打开,一时间不知所措。
那张妆容精致的脸上写满惊讶,可能对于我太过居家的装扮和调侃的口气她没什么心里准备。
不过,女人的警惕性是与生俱来的,怎么会轻易忘记,尤其是发现自己心爱的男人家里有一个穿着随便的陌生女子,而且这女子该死的还很有女主人风仪。
“你是谁?”她口气不善的问,溜圆的大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
我没回答她,而是看向她搀扶着的秋粲,这家伙貌似喝了不少,从没见他醉成这样过。
不过他酒品还不算坏的,没怎么折腾,半垂着眼睫,眼光迷离,时不时的抬眼瞟我一下。
我指指客厅,示意那女子把秋粲扶进来。
“把他弄进来,我扶不动他。”
那个长相妩媚的女子听了,立刻扬起高傲的下巴,不满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不答我的话,还用这种使唤人的口气!”
我挑了下眉,故意笑的莫名其妙,“他不是你男朋友吗?你不愿意照顾他呀。”
女子被呛了回去,虽然心有不甘,还是吃力地把秋粲扶进来,安置在沙发上。
秋粲一碰到沙发就彻底软了下去,陷在沙发一角。
“好了,谢谢你,你可以走了。”我还是甜笑着下了逐客令。
“你说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呀?竟然赶我走。”女子的声音陡然尖厉了几分。
“不是赶你走,是请你走。他现在这个样子,已经不太适合做什么剧烈体力活动了,你说呢?”我故意朝她抛了个眉眼,她果然脸红了,有些羞涩地不敢看我。
那女子明显对沙发上的男人很是留恋。
她迟疑着走到秋粲身边,抱着他的胳膊摇了摇,用黏到粘牙的口气撒娇道,“粲,你要不要人家留下来陪你呀?”
秋粲转过头,以一种陌生的眼神瞟了瞟女子,接着硬生生把女子抓着自己的小手从手臂上拉了下来,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那姑娘显然无法接受几小时前还在与她耳鬓厮磨的人如此冷酷地对待自己,哭着就要跑出去。
“等一下。”我慢悠悠地开口,
“你还想做什么!”那哭得梨花带雨的美人怨毒地瞪着我。
“把我家钥匙留下。”
那女人走了,带着破碎的幻想和滴血的心,我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拿着冷毛巾到秋粲跟前,刚想放上去,却见他倏地睁开了眼睛,那眼里竟然满是盈盈的笑意。
“我的丫头吃醋了。”
“自作多情,你果然醉的不浅。”我把毛巾放在他额头上,他被冰的“嘶”地吸了口气。
“那你干嘛呛她。”他的笑意加深。
“原来你没喝醉啊,装的不错。”
这么一来二去的相互调侃——
慢慢的,我发现,虽然他在不停的逗我,但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隐隐发觉他说话的语气好像在隐忍什么,脸色也比平时苍白许多,流的汗把衣服都浸的潮潮的。
我慌张地握了握他的手,冰冷不堪。
“粲,你是不是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