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叔叔病了,还挺严重。咳嗽的厉害的时候,连气都喘不过来,到底是怎么病了,村子里面的小医院始终检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又不肯去县里的大医院,害怕花太多钱便没有钱供莫离读书,而莫离才刚刚考上高中,成绩还不错。有人说上天总会眷顾可怜人,基督教徒也总说上帝会眷顾他的子民,在他的面前,每个子民都是生而平等的,但是16岁的莫离却没有的得到她该有的眷顾,已经9岁的韩悦轩也没有看到。辗转半年,积疾缠身,莫叔叔昏倒在自家的田地里,准备参加考试的莫离不得不辍学回家,家中一切事情落在了二八年龄的莫离的瘦弱的肩膀上。穷人家没有富亲戚,莫离四处借债,变卖了一切可以出卖的东西,终于把莫叔叔住院的部分钱交上了,当小小的韩悦轩想要和她说句话时,她看到了她的莫离姐姐脸上那种9岁的韩悦轩无法理解的疲惫,整个人瞬间苍老了许多。韩悦轩心里募得很疼,很疼,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多年后当自己真正的身同感受时,才感觉到所有的安慰都变得苍白无力,人们总是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会或真心的或假意的说,希望替你分担或承受,可是我们自己内心都清楚,只要事情未发生在自己身上,我们谁都不能替对方分担分毫,感同身受只存在于艺术夸张,而有难同当也不过是说出来响亮,小说里面的义气,现实中有几分真假?
2000年,国家的新千年,千禧年的好气象遍地都是:国内生产总值首次突破1万亿美元;一条连接国家政治中心和金融中心的高速全线贯通……可是这个边陲小镇呢?一场持久的大雨将整个小镇的祥瑞浇得丁点不剩,未知的惶恐一次次如潮水般袭来,侵蚀着小镇人民岌岌可危的幸福感。突如其来的灾难,让人们对那种男耕女织的安谧了多年的执着和信仰产生了怀疑,除了部分壮年留下来照顾家里面的老人和几亩薄田,多数的青壮年都开始了进城务工的计划,韩悦轩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在踏上征途的时候是否对这个生活了多年的小城充满了眷恋和不舍,也不知道这次进城大流是不是后来所说的城市化的其中一个进程,那会也并不懂什么叫做“空巢”,只是每次回家的时候,突然觉得原来热闹的小城,因为突然的安静而显得空旷而荒凉,只是突然觉得在这个时候格外想念父亲,想念父亲开怀的笑声和宽广的“大马”,可是,你又在哪里?
当“打工”成了生活的必须,注重传统利益的小农生活必然受到强烈的冲击,当金钱的诱惑不断蛊惑深陷挣扎中的人们,不再给他们进退维谷的犹豫,日益增长的需求不断鞭挞着人们向前,向钱,那可怜的亲情,你又在哪里?
村子里面的合欢树渐渐恢复了生机,可是那一场旷日持久的大雨早已赶走了花开的时期,徒留一树蓬绿,未能看到昔年粉嫩的惊喜,病歪歪似跨入迟暮的老人。孩子们的日子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也许他们的父母兄长姐妹等亲人离开时并不如韩冰臣离开时的决绝,给他们留下了足够的信念和期盼,亦或是孩子太小尚不懂得离别是何种滋味,他们依然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开开心心的去学校,听或不听老师们到底在讲什么倒无所谓,小伙伴们处在一起玩得格外开心,谁还记得远在异乡父母和亲人。
而韩悦轩显然连这种微笑的欢乐都无法享受,同为小小年纪的她,清晰而深刻的记得那日母亲哭得如何伤心绝望,父亲走的如何决绝,在家的时候,母亲总是愁眉不展,爷爷的日益沉默。在学校里面,小悦轩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方俊和厉风民的偶然相助而得到任何有待,七八岁的孩子尚且不懂得语言的杀伤力,每日变化着花样来编排韩悦轩,(当然目前这样的状况有很大一部分功劳要归功于村头巷尾那些三五成群的爱话家常的大娘大婶们)。韩悦轩缩在自己的座位上,不愿意出去玩,上课老师讲课时也很难集中注意力,所以这一个月来,小悦轩的成绩下滑的特别厉害。这节课上语文老师正带着大家读古诗的时候,小悦轩的视线又投向了窗户外面……语文老师推了推下滑的眼镜架,严肃的说,“韩悦轩同学请站起来,你来给大家朗诵一下这首古诗。”韩悦轩一阵手忙脚乱的翻找课本,想要找到大家正在看的地方,可惜无果。语文老师等了一会,看到韩悦轩还没找到,严肃的批评她,“上课不专心听讲,窗外有什么吸引你的注意力了?你看看你最近的成绩下滑的多厉害,还不好好学习!想什么呢?”韩悦轩低着头不敢接老师的话,班里几个闹腾的男孩子嬉皮笑脸的说,“嘿嘿,老师,韩悦轩在想她爸爸呢!她爸不要她了!哈哈……”
“哈哈哈……”全班一阵哄笑,韩悦轩的眼睛立刻蓄满了泪水,可就是攥紧双拳,努力不让它落下来,抓起手中的课本,砸向了始作俑者。“啊!我的头流血了,韩悦轩要杀人,我要回家告诉我妈!……呜呜……我要让我妈妈打死她……呜呜……”八九岁的男孩子到底还是孩子,见了流血,经了疼痛立刻变得六神无主,无理取闹,哭的眼泪鼻涕横流,班里其他孩子也被吓着了,没想到韩悦轩会动手打人,老师似乎也生气了,“韩悦轩,你怎么能打人啊!”“李栋同学,别哭,老师带你去医务室,韩悦轩你下课去我办公室!”韩悦轩看到那个男孩子满头的血迹,也是十分害怕,可是她还是抑制不住想要打他的冲动,如果再选一次的话,她还是会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