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峦叠嶂,烟波浩渺,已是初夏时候。陕西渔家傲位于渭河北岸,白墙绿瓦,杨柳婆娑,而紧挨着村子西南处,有一苍苍古槐,有如华盖。
村民多以打鱼为生,在那紧邻河边有条鱼市,远处的客商都来此处购鱼。鱼市最西头,卖鱼一少女,脸似桃花,扎着小辫。手持鱼鳞刀,鳞飞似雪溅。手法麻利,嘴里还吆喝道:“周家鲛鱼,货真价实,童叟无欺,速速来买!”
“哈哈,丫头,你好威风哩。”一布衣短褂汉子,浑身精肉,晒得古铜晶亮,看见少女,手法犀利,靠近赞道。
少女头也不抬,从鱼筐里再拿起一条鱼来,唰唰又刮,边刮边道:“别讽刺我了,赵老太君要六十几条鲛鱼,送去晚喽,恐怕连钱都要不回来。”
汉子道:“哦?难道是赵老太婆家来了贵客?”
少女撇着嘴道:“贵客不贵客不知道,倒是我那好姐妹回来了,至于带没带人回来,咱就不知道喽。可俺就纳了闷了,来了再多的人,也不能要吃六十几条鱼,孙叔叔,你说是不是?”
孙汉子伸手托住下巴沉思言道:“蓝家堡向来行事诡异,咱普通老百姓可捉摸不透。小妮子,内脏都清理好了,别惹得蓝家堡生气,否则吃不了兜着走了。”
“我周压男啥时候没将内脏清理干净?你就放心吧孙叔叔。”周压男道。
孙叔叔道:“我放心有啥用,你小妮子可要小心喽。”孙汉子将声音压低,继续道:“你孙叔叔不是吹牛,凭我在江湖上闯荡多年经验,周侄女,叔叔劝你两句。”孙叔叔将声音压得更低道:“在咱渔家傲你可不能得罪两大江湖门庭,一是江湖大帮华山道派的分支蓝家堡;另外一支,嘿,嘿则更邪门,就是刚刚兴起的驹留谷,驹留谷里面据说的小鬼大妖到处横行,无人敢进入里面,你……”孙汉子的话音未落,单听嗖的一声,一羽箭忽得飞来,铮铮作响,不偏不倚,扎进孙汉子的脖子,从另一边露出簇尖儿,汉子喘不上气来,眼睛突然睁大,呆立片刻,缓缓倒下。
周压男听到声响,抬头看见孙汉子脖颈出插着红羽箭。刚想惊叫,一阵风起,黑影一闪,闪到周压男跟前,点中周压男腰间麻穴。
鱼市其他乡亲瞅见孙汉子脖子上插着红羽箭,惊惧不已看着黑衣人。
黑衣道袍,丑陋马脸,腰悬短剑。不见腿脚迈动,如同被风吹着飞行,到了路口中央,缓缓抬起头环顾众人,颤抖着声音道:“谁在提驹留谷?”声音阴森恐怖,好似一阵阴风,瞬时刷过整条鱼市街道。诸位百姓呆立片刻,便纷纷夺路而逃。待得鱼市两旁的众人都跑的干净,黑衣人飘到半边,侧身恭迎,缓缓道:“有请堂主。”
衣飒飒,
旗唰唰,
鬣马轻车珍珠雪;
行无轮,
香满车,
悠悠羌笛洒狐鸣。
随着狐鸣般羌笛,一辆银色马车飘然而至,马是雪白,车是雪白,唯一令人奇怪的是看不见车轮子。行致黑衣人处,遽然停下,羌笛声住。一女子声音从车内传来:“留下她。”声音宛转悠扬。黑衣人躬身道:“是,堂主。”
黑衣人待香主坐的银车缓缓离去,走到周压男跟前,掏出一粒丸药,捏开周压男的嘴巴,塞了进去。周压男不知所吃何物,想动又动不得,一着急眼泪出来。黑衣人从腰间解下一布袋,打开布袋口,从里面掏出一把东西,丢了出去。周压男看的清楚,那些东西有黑的,绿的,红的,什么颜色都有,一落到地上就到处乱爬。其中有一金色爬虫,沿着周压男的腿就上来了,吓得周压男浑身抖动。
黑衣人见这些虫子四散消失,阴森笑了几声,转身向着银车方向飘走。
天渐渐黑了下来,渔家傲北头骑马来一人,边走边叹气:“多虫儿呀,多虫儿,你可被丫头害喽,坏了赵老太君大事,屁股不保。”忽的一阵风起,多虫儿一哆嗦,惊道:“夏日已至,此风却是阴冷至极!”再抬头看渔家傲,心道:“渔家傲村民都已经睡下了?整个村子都不点灯火了。”进的村来,既无鸡鸣亦无狗叫,多虫儿自语道:“奇哉怪也,渔家傲今天好安静。”
多虫儿到得村口,牵马步行,直接来到鱼市,鱼市黑咕隆咚,不见一人。多虫儿来到周压男的店铺跟前,看了看两筐鲛鱼,一筐已经刮掉了鱼鳞清掉内脏,另一筐完好无损。多虫儿浑身汗毛竖起,刚想转身离去忽然听得咕咕声音从店铺后边的屋内传出来,多虫儿辈吓了一跳,心惊胆战,缓缓走到屋子外边,颤声道:“谁?”
屋内没有回音,只听见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多虫儿放下心来,心道:“原来是老鼠。”于是从腰里掏出火折子吹了吹,照着前边的路,掀开屋门帘子,探身道:“有人吗?”此言未落,忽的一张脸矗在多虫儿的脸前,没有一丝血色,饶是多虫儿平日胆大,还是大叫一声,往后跌去,手里的火折子也丢在地上。
“金虫子,金虫儿,好玩儿,好玩儿。”
多虫儿骂道:“你想吓死我?”一听声音知道是周压男,道:“男姑娘,你无缘无故装什么妖精。”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拾起掉在地上的火折子。周压男兀自道:“金虫儿,金虫儿……”
“这丫头,怎么糊涂了?我叫多虫儿,不是金虫儿。”多虫儿纠正道。周压男不理会多虫儿,只是道:“金虫儿,金虫儿……”多虫儿道:“这孩子糊涂了不成?”说着举着火折子往周压男脸上照去,苍白脸上不带一丝生气。多虫儿倒吸一口凉气,又四下望了望不大的渔家傲,越发感觉不对,于是举着火折子走进另外一间屋子,惊叫一声“我的姥姥呀”,扭头跑到另一间屋子推门一看,又叫一声,“哎呀我的妈呀”,转身解开拴着的马缰绳骑上便往回跑。
多虫儿骑着马跌跌撞撞,大约一个多时辰,跑回了蓝家大院。蓝家大院朱漆大门,铜铃铁钉,齐膝门槛。大门两边悬挂两面三角绣旗,上边各绣着一头狮子,威风凛凛。而大门两旁是一对巨大玉石麒麟,尤显霸气。门口站着两个下人,头盘辫子,手持短刀,一见多虫儿疯了般的往回跑,其中一人对多虫儿道:“多总管,为啥这么慌张?”
多虫儿定了定气喊道:“老钱——快去给老爷通报,渔家傲中邪了。”
老钱看了看另外一位看门的,道:“多总管,到底咋回事?”多虫儿一看两人反应迟钝,赌气推门,自己径直进去通报。
不待进入大厅,多虫儿便喊道:“蓝老爷,不好啦,渔家傲的人都死光了。”话音刚落,堂屋门哐得一声被推开来,从里面出来一白面汉子,方脸浓眉,瞪眼问道:“何事慌张?”
多虫儿喘了几口粗气道:“老爷,渔家傲的人全都死了。”老爷惊道:“你说什么?”多虫儿又缓了几口气,略微沉稳了一些道:“渔家傲的人除周压男活着外,其余人都……都死啦。”
话音未落,从屋内跳出一绿衫少女,肌肤莹白,道:“多叔叔,你说什么?”双手一亮手中银白峨眉刺,撞得铿铿作响。
“哎呀悠悠姑娘,邪门呀,真是邪门。”多虫儿道。
此姑娘不是别人,正是与元宝一起从泰山下来的蓝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