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大门外边一棵大树上落满了雀儿,叽叽喳喳,将守候在大门处的多虫儿吵醒。多虫儿心下恼怒,于是开弓搭箭,射向带头叫得最响的一灰喜鹊。嗡得一声,羽箭随着弓弦声音,疾奔灰喜鹊。灰喜鹊不及躲闪,眼看羽箭就要刺穿其脖颈。
锵的一声,羽箭即将要刺穿灰喜鹊脖颈刹那间,蓦地改变方向,迅疾向多虫儿身后飞去,呜呜作响,力道比多虫儿射出的力道大了太多。铮的一声,多虫儿听得真真切切,回头一看,羽箭插透蓝家堡一屋檐,直没箭羽。多虫儿看得呆了。
一声嘶鸣。
早上的薄雾尚未散透,多虫儿瞪着眼睛向远处使劲瞧去,在雾气里现出两骑两马,一白一黑,并辔而行。多虫儿浑身鸡皮疙瘩立马竖起,赶忙扭头道:“敲锣,快敲锣。”片刻,锣声大起。蓝家堡众人守了一夜,刚刚睡下,被这阵锣声又吵得人仰马翻,纷纷起来。
多虫儿对着身后的几人喊道:“快、快——放箭。”身后的镖师、趟子手、家丁开弓搭箭,射向那两人。羽箭速度够快,那人的速度则更快,黑影人左手画一圈圈,右手一指飞过去的羽箭,羽箭到了半空劲道突失,掉到地上。多虫儿喊道:“再射、再射。”箭矢纷至沓去,黑影如法炮制,所有箭矢到了半道,劲道突然消失,一波一波的掉到地上。
两匹马轻蹄慢溜,从薄雾中缓缓露出真容。
多虫儿才看清楚,一匹马上端坐一二十几岁女子,表情冷漠,白衣胜雪。另一匹马上是一青袍道士,英俊的脸庞中,露着一点市侩之色。
多虫儿心中咯噔一下,回头道:“去请老太君,就说驹留谷的人来了。”一个家丁呼呼跑了回去。
两匹马来到紧紧关闭的大门前,青袍道士喊道:“蓝家堡?”多虫儿知道两人厉害,将头贴在墙上,不敢答话。
道士不见有人回答,看了看四周,见屋檐,门檐有序挂着白条鸡、鸭等物,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这等防蛊手段都能想出来,本道士真是——真是无话可说。”
白衣女子讽刺道:“防蛊?这里哪有蛊?一瞧就知道人家在防着你呢,你还笑?”青袍道士道:“人家那是按照八卦阵悬挂鸡、鸭,用来防你们余香宫的蛊虫子。”
白衣女子依旧冷冷道:“你可知悬鱼太守?”道士道:“哦,羊续是后汉时候泰山人士,我如何会不知道?可惜我不是太守,我只是一道士。”悬鱼太守本是一典故,出自《后汉书?羊续传》中记载羊续为泰山平阳人,为官以清廉奉法。
一次,他的夫人领著儿子从老家千里迢迢到南阳郡看望丈夫,不料被羊续拒之门外。原来,羊续身边只有几件布衾和短衣以及数斛麦,根本无法招待妻儿,遂不得不劝说夫人和儿子返回故里,自食其力。
羊续虽然历任庐江、南阳两郡太守多年,但从不请托受贿、以权谋私。他到南阳郡上任不久,他属下的一位府丞给羊续送来一条当地有名的特产--白河鲤鱼。羊续拒收,推让再三,这位府丞执意要太守收下。当这位府丞走後,羊续将这条大鲤鱼挂在屋外的柱子上,风吹日晒,成为鱼乾。後来,这位府丞又送来一条更大的白河鲤鱼。羊续把他带到屋外的柱子前,指著柱上悬挂的鱼乾说:“你上次送的鱼还挂著,已成了鱼乾,请你一起都拿回去吧。”这位府丞甚感羞愧,悄悄地把鱼取走了。
白衣女子冷冷笑道:“悬鱼太守悬鱼拒贿是真,人家悬鸡拒你入内也不假。”
道士听此一说,脸上傲气瞬间消失,沉了下来,心道:“真的生我气了?只是这等拒我,有点匪夷所思。”白衣女子瞧着青袍道士瞬息万变的脸,暗自得意,道:“与其在此受辱,不如离开这里。”
青袍道士正举棋不定时刻,呼得一声,从大门上边,扑过来一团东西。道士头也不抬,眼也不睁,搂住白衣女子蛮腰,向后纵身跃开。
那团东西正好砸在两匹马的头部,马受了惊吓,前蹄凌空,站起嘶鸣。青袍道士才看真切,原是一团油腻腻东西泼在马头上,要不是他们躲得快,恐怕要被溅一身。接着呼——呼——呼声响,从大门上边又旋转着飞出来一只火把。青袍道士暗道一声不好,放下白衣女子,左手比划,右手指向那只火把,道一声:“着!”那火把似离弦箭一般,贴着大门上边的门檐疾飞回去。
白衣女子尖笑道:“人家由爱生恨,恨不能放火烧死你。”
青袍道士上前牵回两匹马缰绳,暗自神伤,对着白衣女子道:“果真这样,不如离开。”青袍道士牵住两匹马,招呼一声白衣女子,两人并肩缓缓离去。
刚走出一箭之地,身后大门哐当一声打开,随即一女子高声喊道:“元宝哥哥,是你吗?”
青袍道士本已灰尘脸色,瞬间转到欢颜,喊道:“悠悠。”丢掉手中缰绳,转身迎上去。蓝悠悠一头扎进青袍道士的怀里,不由得抽噎起来,嗔怪道:“我……我……以为你不来啦。”元宝将蓝悠悠揽入怀中,无限慰藉淹没将刚才之憋闷。
蓝悠悠虽因醋意离开元宝,却又掉入无限相思之苦中。无奈元宝照顾上官星月,须臾离不开半步。在元宝的精心照顾下,星月虽慢慢恢复神智,却丢了一身的功夫,只能随着元宝一同来到蓝家堡。
上官星月也牵着马转回,看到两人道:“哎呀,这俩小人,真个是干柴烈火。马儿小心,马儿过来。别离他俩太近,你俩头上还有油呢,一不小心被烈火点燃,可就惨喽!”
蓝悠悠听到上官星月的话,将头从元宝的怀里探出,怒道:“你怎么还带着她?”元宝道:“我——”不等元宝说下去,上官星月笑道:“你吃醋跑了,把便宜留给我,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是吧,元宝哥哥?”那一声“元宝哥哥”模仿着蓝悠悠的腔调,惟妙惟肖。
蓝悠悠还想发作,无奈身后赵塞姑、赛西虎、多虫儿等人俱都出来。元宝与众人一一寒暄后,随着众人走进蓝家堡。
朱漆大门,大门下边两座汉白玉石狮子,威风凛凛,瞪眼傲视。大门上有两面三角旗子,各绣一狮子,在旗子靠近旗杆根处,并由上到下写着“蓝家堡总镖局”字样。
迈进齐膝高的门槛,是一面迎宾墙,上写几个朱漆大字“押镖改变命运”。
绕过迎宾墙,众位镖师、趟子手、家丁等一齐弯腰欢迎。元宝与蓝悠悠亲热的场面都被多虫儿看到,在众人寒暄时候,多虫儿将来人是赵老太君与蓝悠悠的救命恩人的消息告诉众人,众人自是不敢怠慢。抬头看去,院墙四周,屋檐角落,到处挂着白条鸡、鸭。
赵塞姑见元宝望着挂着的白条鸡、鸭等,便道:“哦,这不过是老身摆下的防蛊阵法罢了,少侠见多识广,定然认得。”元宝回头看了看上官星月,上官星月不理会元宝,摇头晃脑,悠哉望天。
因堂厅已被众位家眷占据,蓝西虎只得领着元宝与上官星月到了偏房休息。虽然蓝家堡的人对元宝非常热情,可元宝总感觉蓝家堡哪里有点不对劲儿。
元宝问道:“婆婆,土办法防蛊多用雄黄之类,悬挂白条鸡鸭,却是少见。按说悬挂处理干净的鱼肉最好,鱼肉既有腥膻,又鲜嫩适合。为何——”
赵塞姑道:“少侠有所不知,老身原本打算悬挂鲜鱼,可提供鲜鱼的村子渔家傲……遭到灭顶之灾。”
于是将渔家傲前后所遭受的过程讲了出来,继续道:“老身最近注意驹留谷动作频频,好似对我们颜家堡不利。虽从少林寺处取得舍利子,奈何舍利子威力太小,保护不了整个颜家堡。生怕他们放出蛊虫子,只好出此下策,悬鱼防蛊。孰料他们先下手灭渔家傲,老身想无非是想给我们敲响警钟,下一个目标可能就是我们蓝家堡。”叹息一声:“只是代价实在太大,连累了无辜百姓。”
蓝悠悠闪着眼睛,插言道:“为何悬鱼防蛊?”
赵塞姑慢悠悠道:“这世上的东西,必定相生相克。我上次不是从驹留谷带回几只蛊虫子吗?我试着给它们一些东西,看看它们有什么反应。唯独有次给它们几块生鱼肉,发现它们变得非常活跃,纷纷咬住鱼肉不放,等再松开时候,蛊虫已经仰面朝天死掉了。”
蓝悠悠奇怪道:“为什么会这样?”
元宝道:“呵呵,养蛊虫子不过是拿来放蛊,所以蛊虫子对人体皮肤极其敏感,只要一接触便会像蚊子一般咬住吸食,同时将蛊毒排入人体内,等再松开嘴的时候,蛊虫子一般因排出蛊毒会死亡。鱼肉腥膻,有似人体血液一般的味道,蛊虫子一闻到腥膻的味道,即可变得兴奋,于是将鱼肉当做人的皮肤,咬住吸食。”元宝嘴上如此说,心中却道:“你们还没见过不死的五彩蛊虫呢,那才叫厉害。”
赵塞姑道:“那据少侠看,悬挂鸡肉、鸭肉效果如何?”
元宝看了一眼上官星月,上官星月道:“纵有效果,不如鱼肉。‘悬鱼防蛊’本是《蛊经》上秘传的方法,不料却被赵老太婆误打误撞学会,在下佩服、佩服。”蓝悠悠早已瞧见元宝与上官星月眉来眼去,恼道:“难怪说的头头是道,敢情有人私相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