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约是酉时,西华门大门紧闭,门口有俩清兵站岗。龙吟并不管他们,暗运太乙真气,提气上纵,再借着飞行符咒的法术,龙吟托着小铃铛,蹬蹬蹬上了城墙。上得城墙后,二人隐身四下看了看,小铃铛向北方一指。此时月光已经隐藏到了云中,两人沿着城墙,急速飞奔。半柱香时间,就到了一处别院。此处与别处不同,别处此时都熄灯就寝,而此处别院依然有灯光射出,人影走动。
小铃铛南北看了看,估摸这里就有可能是养心殿。对师兄道:“此处可能就是养心殿。”说完龙吟与小铃铛向养心殿飞去。
那俩带刀侍卫说的没错,从雍正皇帝时候开始,养心殿就成了居住和日常活动的地方。养心殿是一独立院落,有龙吟托着小铃铛趴伏在这一独立院落墙上,往里探望,在独立院落的正中间,有一宽阔建筑,里面灯火通明。除了来回走动的太监、宫女,还有几个侍卫,侍卫都在门口处。时不时地有穿官服的大臣进进出出。瞅准机会,龙吟与小铃铛一跃而下,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过去。因二人穿着的是带刀侍卫的衣服,没有人怀疑他们。
走到正殿门口,龙吟和小铃铛侍立左右两侧。本来在正殿门口有俩带刀侍卫侍立左右两侧,现在他俩人又侍立两侧,那俩人中一人不禁奇怪问道:“怎么加强岗哨了?”
小铃铛机智答道:“月圆风高,加强岗哨,防止走水。”说着,偷偷朝里面看了一眼:一黄布盖着的桌子,桌椅后一大椅子,椅子上端坐一穿黄色龙袍之人。上边悬挂一匾,上书“正大光明”。小铃铛知道穿龙袍的那位就是皇上,皇上的对面,还站立着一位大臣。
“不要看。”小铃铛旁边的侍卫见小铃铛窥视内堂,于是对着小铃铛说道。小铃铛将头扭了过来,问旁边的侍卫。“喂,皇上怎么啦?”
旁边的侍卫瞪了一眼小铃铛道:“不想被杀头就闭嘴站好。”小铃铛听不见里面说什么的,龙吟却听得见。
龙吟在正殿门口另一侧,与另一人一起侍立。凝神细听,里面正有人发火。
“立储——立储!以后谁再上折子谈什么立储之事,老子直接罢免他的官职!”声音顿了一下,继续道:“圣祖爷当年因为立储、废储,才导致众皇子夺嫡。几十年来争斗不断,不断内耗,好好的康熙盛世,多年积攒下的国力,到头来几近亏空耗尽,难道还不让人痛心?”
另一个声音道:“可是——陛下,早立储可早解决皇位继承问题,于我大清江山利大于弊。老臣就是冒死也要建议皇上,早立储,早为大清的未来江山做决断!”
“你——”皇上愤怒道:“老子要不是看你是圣祖爷时期的重臣,今天就——哼!”
那位大臣呼天喊地道:“陛下——”龙吟听到扑通一声,估计是跪下来,紧接着一阵呜咽声音道:“老臣——老臣就是死——也要谏书——望皇上早做决断!呜——呜——”
屋内只留下那位老臣的呜咽声音。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龙吟又听到皇上说道:“要不这样吧,既然张大人执意上折子谏言,老子就做一下退让,我们实行私密立储,你看怎么样?”
“私密立储?”那位老臣问道。
“就是——立下储君,不公开谁是储君。将立储诏书置于这‘正大光明’牌匾之后。将来老子驾崩后,再由诸位大臣拿出来宣读,由诏书定下的储君继位,你看如何?”
“恕罪!恕罪!皇上万金之躯,必定万寿无疆。”老臣道。“你少放屁啦,老子真是万寿无疆,老子就坐上万年的皇帝,你也就不必在此拼命谏言立储啦。起来吧。”
“皇上英名,皇上英名。皇上这一‘私密立储’,既解决大清的延续,又可以避免众皇子的争斗。高!实在是高!”
“退下吧。”皇上说道。
“喳!”大臣说了一声。
不一会,龙吟与小铃铛看到一精神矍铄老年官员从屋内出来走了。不久屋内传来皇上的声音:“这老东西,七十多岁的人啦,还不死!”
龙吟与小铃铛面面相觑,这哪里是皇帝?既不称呼自己为“朕”也就罢了,还一口一个老子。
一会,从屋内走出一小太监,到门口细声细语喊道:“下一位!”
从院落大门处走进一年轻官员,顶戴花翎,官服胸前一方块图案,上画一展翅鸟儿。进的门去。龙吟听见他说道:“叩见皇上!”紧接着一阵抖动衣服的声音。“免了吧。大晚上的,又不是在朝堂上。”雍正皇帝继续说道:“你的折子我也看过了。**的啥都好,就是不会好好读书,你的折子上字写得倒不少,废了老子半天时间才看明白。”
“嘻嘻,您知道,奴才自幼没读过啥书,更别说写字啦。”那位大臣说道。龙吟心下很奇怪,这人是谁?敢和皇上如此轻佻说话。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补充?”
“皇上,奴才上这份折子,实在是源于自己的一片赤诚忠心。”官员说道。皇上笑道:“呵呵,你要是没有这份忠心,我怎么放心将你放出去当官哪?你先少表你忠心,没有其他话要说的话就滚出去吧。”
“奴才还要补充一件奴才亲身经历的事情。还请皇上您细细听来。几个月前,奴才在做江浙巡盐御史行走。那天在绍兴地方,有一妇人拦轿告状。小人心想要替皇上分忧,于是接了状纸。原来有一位小姑娘十一二岁,被一个地痞奸污致死。案子本来很明了,可是依照我大清律在给这几个定罪的时候,奴才却无有律法引用。”
雍正道:“怎么能无律法引用呢,你是在考我晓不晓得咱大清律法吧?我记得奸污致死可以处斩首之刑。”
“嘿嘿。奴才哪里敢考您哪,皇上。没有律法引用,都是因为那小姑娘为堕民,低人一等。我大清律法是不将他们这些堕民、贱民当人看待的,那犯了强奸命案的泼皮,对此事也是供认不讳。如真要按照大清律法,只能算羞辱贱民,最多罚点银两而已。皇上,奴才从小就跟随着您,要是没有您收留小的,奴才或许现在还在要饭呢。那告状的妇人,是致死的小姑娘的母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儿被奸致死,四处告状,无人收状纸,皆因为自己也是堕民身份。这小的看了后,感同身受,于是接受了此案。搜遍我大清律法,最终——最终因为无典可引,奴才只能判那泼皮罚银十五两赔偿给那妇人,那妇人悲愤不过,竟——竟在大堂之上触柱而死。……”
话还没说完,砰得一声,似拍桌子。
“岂有此理。在大清入关将近百年之际,竟然还有这等事情?”雍正皇帝怒道。“我问你,什么是堕民?他们为何低人一等?”
“奴才也不是很清楚,据蔡师爷说,还有乐户、丐户、世仆、伴当、蜑户等贱民的贱籍,从宋朝、元朝以来,世代为贱民,世袭贱民身份。不能参加科举考试,不能从事其他正当职业,受尽欺凌,世代凄惨。”
龙吟心下道:“那媚娘不也是山西的乐户吗?是明朝齐泰之后的贱民。”想到此,龙吟不禁心头一酸。
屋内又一阵沉寂后,雍正皇帝忽然大声叱道:“噶尔泰,你竟敢欺骗朕!”
只听得里面扑通一声,似噶尔泰跪倒在地。噶尔泰道:“奴才哪里敢欺骗您老子?”
雍正缓缓道:“你不学无术,怎么能说出来这些话语来,怎么能说得是头头是道。”
“哎!皇上呀,您英名啊。这是……这是蔡师爷怕奴才说不清楚,逼着奴才——奴才背下来的。奴才整整背了三天三夜,要不是看到那死去姑娘和妇人可怜,奴才也不会费那功夫。”
“呵——呵——呵!这就对了。”
“您吓死奴才了。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您老子。
“回去好好奖励一下你那蔡师爷,蔡师爷比你有能耐。”
“奴才肯定会多向蔡师爷请教的。”
“你除了对老子的一片忠心,你还真啥也不是。”雍正道。
“谢——圣上夸奖。”噶尔泰乐呵呵答道。
“雍正道:“明天老子就发布诏书,取消这些贱民的贱籍。”
只听得碰的再一声响,噶尔泰道:“皇上,您皇恩浩荡。奴才真心给您磕个响头,替这些贱民谢谢您。”原来再一声响,是噶尔泰磕头的声音。
雍正皇帝道:“那强奸致死的泼皮你怎么处理?”
“奴才想派人偷偷地将他……”噶尔泰道。后边声音极低,龙吟听不清楚。雍正皇帝回答道:“做得干净点。”
“奴才明白。皇上您还有什么指示?”
“没事了,你滚出去吧。对了,对那些不敢受理案件的官员,该处理的,找个其他理由处理一下。拿朕的俸禄,竟不替朕分忧!他姥姥地,吏治不清,民何以安?”
“是奴才告退。”
那年轻的官员从屋内倒退着出来。龙吟、斜眼看了看,官员用手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吁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龙吟心思有些乱,在江湖上都知道雍正阴险狡诈,矫诏夺权,今一见,不似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