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怡凤看着大殿下半跪着的人,潋滟的眸子微微眯起,淡淡道,“朕倒是不知道,卓丞相这是犯了何种罪?”
卓一并未抬头,只是道,“微臣弄丢了陛下赐予的东西。”
大殿上一时开始你看我我看你,都知道卓丞相无端旷朝是因为昨日去了国师府,而今日一早却是国师给赵荣带话过来说卓丞相身子不爽,这种疑似暧昧的关系严重威胁到了陛下的皇权,这陛下是在给卓丞相下马威,可卓丞相倒好,居然顾左言他,一众大臣也悄悄为卓一捏了把汗。
南怡凤依旧靠在龙椅上,珠帘后的面孔看不清表情,道,“哦?那丞相倒是说说,你把朕赐给你的何种物件给弄丢了?”
卓一抬起头,径直站起了身子,惊恐得一边的大臣直两股战战,清秀的面目透露出淡淡的笑容,薄唇开启,并不回答龙椅上皇帝陛下问的问题,却道“不过微臣捡到了对陛下来说更为有用的东西。”
南怡凤盯着大殿下那个一身精白色宽大官袍的人,突然哈哈大笑,只说了一个字,“好!”便心情颇好的下朝,挥挥衣袖,走了。
大殿上一众大臣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更不解了,周叶贤望着皇帝陛下离去的背影,再看看卓一,若有所思,便叫唤了一边的陈琉香与刘数匆匆出了大殿。
卓一微微眯眼,陈琉香与刘数都是周叶贤的人,也就是周家的人,上次羽林军演武也都参与了,南怡凤杀了越之朝是因为怀疑越之朝是越离的人,难道他还不知道这俩人是周家的势力?还是……南怡凤在打什么主意?呀呀,南怡凤这小子果然从小就不可爱,还是他家小季琼比较乖。
回到别院,卓一走过小石桥,看了看下面水塘中几尾游得欢快的锦鲤,脑中灵光一闪,便不理会一边叫唤的小兰,快步走进屋内,来到书桌前,提笔便刷刷刷开始了书写,完毕后,将一边书架子上打瞌睡的小菜唤醒,将纸条绑在了她脖子下藏在了羽毛里。
卓一伸出一根手指摸摸小菜的小脑袋,“这次交给你一个大任务,把信送到昆山葬雪宫,一定要亲自交到景修手里。”
小菜歪歪脑袋,“又拿我当信鸽使!卓人坏人!”
卓一笑,这笑显得有些苍茫,道,“因为我只信得过你呢……”
小菜歪着脑袋,两颗小黑豆盯着卓一,半晌,才扑腾着翅膀飞出别院。小菜出了别院却没有飞出皇宫,而是飞去了季琼住着的新人院子,悄悄落在了季琼的床头。此时已经是晚饭过后,季琼刚进入房间,便一眼看到了灰色枕头边翠黄色的小菜,赶忙关上门窗,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小菜盯着季琼,黑豆子般的小眼睛里带着些前所未有的认真,“季人,卓人说的话不要全信。”
小菜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这样的话,季琼一时心里有些不安,问道,“为什么?”
小菜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小爪子,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季琼隐约看到了小菜眼中有一层薄薄的水雾,“季人,如果有一天卓人欺骗了你,我希望你不要怪他。”
季琼双眸瞪大,小菜为什么要这么说?小菜是一直跟着卓一的,那……“我究竟是什么?”一种激动从内心深处被泛发出来,这话他在很早就想问了,在卓一将他带来席印皇宫的时候,在他被卓一说成儿子的时候,在卓一利用他拦阻南怡凤的时候,他就想问了。
小菜却只是定定地看着季琼许久,“季人,你是个好人,所以你要好好活着。”然后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季琼看着飞走的小菜,许久后,握了握紧拳头,他有预感,所有的一切跟自己有关,但更跟现在自己所在的席印皇宫有关!他只要自己保护好性命,在席印扎好根,总有一天能揭开这秘密。但是季琼没有想到,在小菜走后不久,席印皇宫就出事了,卓一也一同消失了。
翌日,太子完成边关军队整编后,回到了皇宫,卓一一直也没怎么注意这太子的动向,想着南怡凤就那么一个儿子也不会怎么亏待了他去,也就没怎么上心,所以那天下午他照例去了御书房,行至门外听到房内有人在交谈,顿时诧异,随即看看院内,回想之前一路进来时候的情景,顿时暗道不好。平时卓一进来都会有赵荣引导,此次是一个小太监引导自己进来,却独独只引到院门口便搪塞让自己一个人进来,卓一也没多想,此刻一听御书房内皇帝与人在谈论关于军事方面的一些事物,顿时知道自己中计了。
这一想通,卓一倒是淡然了,伸出手来,连着敲击了御书房的大门三次,开口就道,“陛下,微臣来批折子来了。”
屋里人顿时惊愕,何人如此大胆,说话这这般不知道分寸。
待到南怡凤打开门,卓一进到屋内,屋内人才看清这人,原来是卓一。卓一这也才看到,这与皇帝探讨军事的不是别人,正是传言今天回朝的太子殿下,连忙行了个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南越京面带不悦,看这卓一的神态,大约之前也没对父皇有多大敬重,而且显然还是父皇给特许的,而后明知故问道,“听闻卓丞相每日都会在这段时间来御书房帮助父皇批改折子,卓丞相以前是父皇的老师,这也大约只有卓丞相能猜的懂父皇这性子了。”
卓一笑道,“陛下从小就板着张脸,一点都不可爱,这点可比殿下你差多了。”
南越京噎住,开玩笑!这不是明摆着跟父皇争宠么,他不想活了!随后哈哈道,“敢说父皇可爱,大约也就是卓丞相你了!”这话南怡凤爱听,淡淡看了卓一一眼,板着紧绷的脸也开始放柔软。看得南越京直啧啧,暗道卓丞相果然是父皇的麻沸散。
原来之前南氏两父子在商论边塞的一件怪事。
南怡凤军事方面的策略全是卓一手把手教或者默许的情况下让他学到的,南越京是他唯一的儿子,这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但南越京在边塞整改时候有一日闲游,发现不远处一个山谷之内长有一种奇花,花朵甚为娇艳,花草通身雪白,除开花朵之外,模样倒是有些像卓一爱种的白菜,但据周边的村民说,这花不久前才出现,有毒,牛羊碰触之后都会瘫软死掉,是冥花,早年那边死了很多人,每个人死后就开起了一朵花。
卓一略微沉思,道,“殿下可有带花的样本回来?”
南越京见卓一面容严肃,顿觉得自己的发现有了意义,从一边的小包袱里拿出一只木头盒子,又挑出一双天蚕丝手套戴上后,才打开盒子,将里面的植株拿了出来。
卓一一看,大惊失色。
南越京也诧异道,“没想到历经半月之久,此花竟然还如此鲜活!”
“到底怎么回事!”南怡凤问道,这么多年何时见卓一这般失色过。
卓一面色惨白,双眼死死盯着南越京手中的白色植株,喃喃道,“难道是我做错了……”
南怡凤见此,更为确定这事跟卓一一定有关系,就算没有,卓一也绝对知道些什么,不由双手抓紧卓一肩膀,吼道,“卓一!”这一声吼,倒是把卓一吼回了神来。
卓一苦笑,道,“陛下,此花……有此花出现,说明……席印国内有妖怪……盛行。”
南怡凤道,“妖魔鬼怪自古皆有,卓一为何惊慌至此?”
卓一黯然道,“这不是普通的妖怪,这妖怪有恶意……这花,是被妖怪吸走魂魄后死亡的痕迹。”
南怡凤顿时肃然,南越京去的那一带是临近沂南,白花被吸走魂魄后死亡的痕迹,再一结合之前征战的情形,沂南……南怡凤顿时一拳打在书桌上,咬牙道,“沂南是想耗掉朕!”
卓一道,“不仅如此,此花有一个特性,如今这花已经通体白色,说明吸取这些人的妖怪已经具有人身,听闻沂南自陛下征战之后瘟疫盛行,民不聊生,怕是被那妖怪已经祸害得差不多了,极有可能会北上进入我席印国内,望陛下尽快严查。”
“可有方法?”南越京问道。
卓一略微思量后,道,“微臣需要回一趟磨坊山。”
南怡凤了然,大手一挥,“准了。”
卓一便立马步出御书房,飞奔出皇宫。
南越京将房门关好,问道,“父皇,你这般放任卓丞相,就不怕他造反么?”
南怡凤淡淡道,“谁都可能,他,绝无可能!”如果他想,自己建造一个比席印更为强大的国家都可以,再说,就那个懒汉,怎么舍得建造一个国家来祸害自己。
看着自己父皇嘴角越来越宽的笑意,那眼神里泛出的温柔,南越京只觉得自己突然周身发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父皇太偏心了,防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比防着自己的老师还厉害,不过卓一把父皇当学生,父皇大约可没把卓一当老师。
太子回到自己的宫殿,也不用再装了,顿时一阵心头不爽,父皇防着自己,他不说什么,但是父皇每次借着公务的名义跟卓一在一起,对母后不闻不问,如若自己不是父皇的唯一儿子,恐怕母后连吃食都没有着落,想到这里,南越京一把将桌子上的茶具全扫在了地上。一旁的刘一苇递给南越京一块手帕,劝道,“殿下息怒,小心被陛下知道。”
南越京顿时心中信念更坚定,接过刘一苇手上的手帕擦了擦手,甩给他后问道,“让你办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刘一苇抬起头,一双小眼睛精光泛过,道,“殿下放心,已经办妥了。”
南越京看着刘一苇,而后笑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