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八月未央。
一辆华丽宽敞的马车疾驰在通往昆仑山的路上。风过华盖,传来一女子清脆甜美的声音。好似瞬间可以抚平这躁动的心火。
“小白,你说我到底会生出个什么东西?人家是怀胎十月,我却是怀胎十年。”
车内女子一身青色纱衣,却掩不住高高隆起的腹部。
此刻,她正一手轻抚肚子,一手把玩着青丝,眼神似委屈又似埋怨地望着身边正低头看书的白衣男子。
男子闻言抬起头,露出的竟是绝美的一张脸。眼若星子,口若含樱。眉眼间满是笑意。一头柔顺亮泽的青丝散散的披散在肩膀上,宛若天人。
他轻轻地放下书卷,伸出右手揽住女子的肩头,淡淡地说:“什么东西,也是我们的孩子。自有爹妈疼爱,有众人拥护,有青丘神位为他撑腰。何必担心。”
“我倒是希望生出个九尾小白狐。哼,我看白芷那个小狐狸崽子还怎么跟我吹嘘。让她每天都和我炫耀她那身火红的狐狸毛。在我看来,还是相公雪白的皮毛更美些。等我哪天忍不住了,就把那小狐狸抓来做个毛围巾,看她再如何嚣张。”
女子一脸不甘地窝进男子的怀里,话语里满是愤愤不平。
男子闻言,顿时失笑:“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和孩子一样。”说完,抬手捏了捏女子的脸,安抚道:“青丘九尾狐一族虽为上古遗族,但是子嗣单薄,神力日下。自万年前神狐子皿神灵俱灭后,万年间白狐只得一脉单传,且代代尊为族长。想来,咱们的女儿必定是只可爱的小白狐。”
女子听的一脸兴致,刚要再问些什么,就被一震剧烈的晃动打断。男子快速地抱紧女子,掀起帘子问道:“怎么回事?”
赶车的亦是唇红齿白的一个美貌少年,他紧紧的攥住缰绳,生怕马车的震荡惊扰到车里的女子:“**长的话,我们已经到了昆仑山脚下,这里被誉为昆仑天险,地势陡峭,不免有些冲撞。我担心夫人她……”
没等白衣男子回答,青衣女子已经笑着蹦出马车:“无妨,且让我出来透透气就行,一会儿我们继续赶路。”
男子略微思考了下,点点头:“也好。反正今日也可到昆仑太虚宫,不急。我们先走走,小思,你驾车跟在后面。”说罢,轻轻牵起女子的手,漫步向山巅走去。
昆仑在西海之戌地,北海之亥地,去岸十三万里,又有弱水周回绕匝。山东南接积石圃,西北接北户之室。东北临大活之井,西南至承渊之谷。本是人间至奇至美至灵之景。数万年前,仙人皆聚于此。
然万年前,不知为何,神狐子皿与司命上神战于昆仑之巅,怒极之时,以神之血毁昆仑山之灵气。最后,神狐与上神两败俱伤,天帝以保青丘之万年安稳的条件换取神狐销毁肉体,自灭神灵。自此,神狐子皿——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再不复在。
昆仑不在,天帝欲令司命上神返回天界,然天神不愿离开昆仑,于是以心头血撒于昆仑山巅,经数万年净化,终于将昆仑山恢复到生机勃发的状态。众人皆以为天神留恋这一方净土,却不知这方净土于天神来说,意义重大。
众散仙仰慕司命上神者甚多,于是纷纷投奔昆仑,修身养性,共求仙道。天帝得知此事后,自觉亏欠,允众人休于此地,且尊司命上神为太虚宫之主。只求司命上神定期卜卦,为三界祈福。
时光荏苒,数万年的时光可以将故事化为泥土,再从泥土中长出新的传说。代代相传,昆仑已然变成人们口中的修仙圣地。昆仑太虚名镇四方。
众人早已忘记了曾经的那些纷争,只知道昆仑山上有神仙。司命上神安于昆仑,司掌天命,得天帝之善待,位尊至极。
司命上神居于昆仑太虚宫,除极重要的日子,鲜少出现。上神之下,有掌教二人,皆已修得仙身。一名曰秋水,一名曰长空。分别居于太秋宫,太空宫。掌教之下,有弟子三千。除掌教与弟子外,昆仑之上,还有客座仙人不计其数。
可以说,普天之下,修仙莫若昆仑。
然司命上神性情淡薄,鲜有什么事可以上心。但一直对青丘一族深觉亏欠,所以允诺九尾一族族长三个占卜。此番,白衣男子正是青丘之主白夜。他特地携夫人前来求得司命上神的一个占卜,问询自己的孩子为何十年尚且还不出世。
昆仑奇景,任是看惯了青丘美景的白夜也被深深吸引。他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一边小心的护着女子,生怕自己活泼好动的小妻子一不小心伤到自己。这番柔情蜜意自是让跟在后面的少年看的暗暗咋舌。
“小白,你看那边!”
青衣女子忽然拉紧白夜的手,指着不远处一抹诡异的紫色的光晕。光晕的颜色越来越深,范围也越来越大,慢慢的向三人靠近,好似拥有吞噬一切的力量。
女子忽然觉得肚子一阵剧烈的疼痛,她紧紧的攥住她相公的衣袖,喘息道:“小白,我好像要生了……”
白夜慌忙地抱住妻子,刚想为妻子度口气稳稳仙胎,却感到一种窒息的压迫,只见那紫色的光晕飞速的蔓延过来,马上要吞噬整个马车。
他猛地将疼的昏迷过去的妻子塞进赶车少年的怀里:“小思,快带夫人去太虚宫。我随后到。”
说罢,挥手招来一片云卷起小思和小思怀中的女子向昆仑山顶飞去。自己施法想拦住这诡异的紫光。
小思在慌乱中被云朵带着飞起,匆忙回头,只见族长白夜已倒地,全身被紫光笼罩。这情景异常的诡异。
“族长,族长……”
小思焦躁的想飞回去,脚下的云彩却不听自己的法令。想到怀中昏迷过去的族长夫人,却只能赶快飞到太虚宫求司命上神来救援。
却没注意,那诡异的紫光在颤抖中分出一缕向二人袭来。
……
昆仑山顶,太虚宫中。
桌子上摆了一局棋,棋盘已快落满子,只留下两个空位。
或死,或生。
究竟该如何抉择?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拿着黑子犹豫着要落下。忽然一颤,黑子掉落。不偏不巧,正正落入棋盘。垂目一视,恰恰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罢了罢了……”一声浅淡的叹息。
然后,是偌大宫殿无法摆脱的亘古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