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嘉丽被杜荣坤强制打胎后,从那天开始就一直把自己闷在屋里不肯出门。表面看来什么毛病也没有,但她自己说身体不舒服,一动也愿不动,谁来跟她说话,她也会火冒三丈,大骂着把人家赶跑。每天都是在这样缠绵反复的忧郁和悲愤中,身体越发衰弱。
几天连绵不断地阴雨天气,更是让人的心情糟糕透了。罗嘉丽被窗子外面震耳欲聋雷声吓得瑟瑟发抖,双手捂着耳朵,准备随时被炸得一命呜呼,见上帝去。她一听见天空中传来的尖啸声,就立即冲进康燕妮的房里,猛地扑倒在她的身边,两个人紧紧抱在一起,把头埋在枕头底下,啊!啊!罗嘉丽在昏迷中大声叫喊,胡言乱语地惊叫着,直到被羽绒枕头捂得出不来气了,就像死神还在上空一声声尖啸。她们三姐妹亲密相处十余年,还是第一次看见罗嘉丽这么激动地哭泣。
罗嘉丽发了一夜烧,并且失眠,闹了大半夜,到后来却睡着了。
第二天,曙光初露。守夜的康燕妮乘她睡着时,便又跑去预备了一份奎宁水。这位勤恳的姐妹待在疗养室的药房里,她弯着腰,仔细看她那些药品和药瓶,因为天还没有大亮,房间内还有层迷雾蒙着这些东西。
她忽然转过身来,细声叫了一下。周健林出现在她的面前。
“是你,健林!”康燕妮叫道,“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周健林低声回答说:“今天丽姐怎么样了?”
“现在还好。我们很担了番心呢!”
她把昨晚罗嘉丽经过情形告诉他,她说这一晚罗嘉丽的状况很不好,现在已吃过药已经好些。
罗嘉丽在迷迷糊糊中,慢慢地醒来了,听着他们这么恩恩爱爱的说着话,她只好枕在一个绣着鸳鸯的枕头上,无奈地攥了攥手中这个玉坠,烫脸的热泪不知湿了这枕头多少回了,它记录了她多少天真的的美梦,多少希望和痛苦啊!女人啊!难道一生下来,就被系了一条绳索,走一步,就被男人这么一步一步牵引吗!
老远看到周健林走到床前,罗嘉丽假装正睡着了,两颊不知怎么却有些绯红。他把床帷稍微掀开一点,她胸中嘘出的呼吸声叫人听了心痛,那种声音是害着那种病的人所特有的。但是在她脸上,有一种无可形容的安闲态度,使她在睡眠中显得另有一番神色,那种苦痛的呼吸并不怎么影响她。
不一会儿,屋子里已大亮了,阳光正照着她的脸。
“丽姐,身体好一些了吗?”周健林坐在床沿关心地问道。
“嗯,嗯。”罗嘉丽还是不大想说话。
周健林在床边呆呆地立了一会,她半卧半起,太虚弱了,她直挺挺地躺在那里,支在床上,瘦削的肩膀也从睡衣里露出来,刚才还有些红润的面色,现在发青了,恐怖使她的眼睛睁得滴圆,好象注视着她前面、她屋子那一头的一件骇人的东西。
无法击退那些记忆和烦恼,只好任凭它们纷纷袭来,包围着她,像兀鹰等待着一个人咽气似的。她只好对康燕妮说:“燕妮,你弹一首曲子听吧!”
康燕妮先弹了几段和弦,接着她的歌声便从客厅里飘荡出来了,那么动人,那么迫切!